他斟酌着还没把话说话,孟珩已经沉着脸往外走去,一手扣住了腰间的长刀。
秦征愣了一下,拿着信追出去,徒劳地劝,“不是,你等等!还不知道他们在郊外什么地方,你要去哪里?”
孟珩冷笑,“魏家所有人的命,看他放不放在心上了。”
秦征哪里拦得住孟珩,只敢一路追在他屁股后面,没胆子上去拦,最后目送孟珩狂暴地策马离开,又见到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骑马奔来,说自己是来找援军的。
听罢前因后果,秦征差点没想把孙晋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玩意儿。
几乎没有时间多作思考,秦征飞快地做了安排,一批精悍的护卫直接跟着这名传信士兵去了郊外支援,几个人到各处城门等着孙晋或盛卿卿归来,好立刻告知详情领路。
而他自己是世家出身、官职又能随时进宫,只能入宫跑上一趟,赶在孟珩真杀人之前知会皇帝,别成了个先斩后奏。
临出发去皇宫前,秦征又喊了大将军府的管事,令他率人紧随在孟珩身后去魏家,将盛卿卿的去向告诉孟珩,尽可能地稳住他。
管事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我哪能阻止得了大将军?”
秦征匆匆换上官服,咬牙切齿道,“你坑蒙拐骗都行,就说盛卿卿安然无恙,马上就到!孙晋知道厉害,拼了命也会让盛卿卿平安回来!”
都这时候了,秦征哪里还有时候想后不后果,只不过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等他风驰电掣到宫门口时,却看见有个人在宫门外坐着——对,坐着——等待他,看样子像是已经候了好一会儿。
秦征下了马,迟疑地看了对方一眼。
项危楼朝秦征友好又和煦地笑了一下,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秦副将,一同去面圣吧?”
管家率人赶到魏家时,其实本来多少存了点帮忙的心思——毕竟魏家那么大,人又那么多。
可等到了门口,才发现孟珩根本用不上他们。
魏家大大小小从上到下,只要是在府里的,全部跟小鸡崽子似的被赶到正厅里集中了起来,就连半身不遂的魏二都不例外地被人抬了过来,要倒不倒地放在一张椅子上。
魏仲元更是已经被这阵仗和孟珩的煞气吓得晕了过去。
魏家的两根主心骨都不在,对着孟珩那是一分的抵抗之力都没有。
可就是这么一片挤在一起吓得六神无主的人,此刻却噤若寒蝉,恨不得连微弱的呼吸声都吞进自己的肚子里面去。
原因无他,孟珩就站在正厅的门口,手握一把出鞘的长刀,刀刃锐利得好似看一眼就能割裂眼球,叫人扫过都觉得血液被冻成了冰块。
孟珩脸上的神情更是阴鸷到连年纪最大的魏家长子都不敢同他对视,他心中叫苦不迭:偏偏今日魏梁和魏夫人都不在府里,高个儿的只剩下他,他哪里敢上去同仿佛一言不合就要砍人脑袋的孟珩说一句话?
平日里人人都觉得孟珩已经够吓人了,可魏家长子却觉得平日里的孟珩比起这一刻来简直算得上是温和。
要知道刚才孟珩进了魏家,一个字也没说便拔了刀,像是驱赶猎物一般将所有人都集中到了正厅里面,而后便执刀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像是在挑选从谁开始下刀似的。
他也不说他要什么,只这么阴沉地从左到右扫了一遍,好像先是清点了一遍人头,而后嘴角一勾,冷笑了声。
魏家长子当场就惊恐得差点给孟珩跪下了,求饶的台词在他脑中转了八十圈也没敢从嘴里吐出去,生怕一开口制造杂音,便成了孟珩刀下又一道亡魂。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孟珩浑身上下实打实的杀意却是做不了假的。
魏家长子在惊惧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大家曾在背地里盛传过孟珩得了疯病的传言,他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心想孟珩这回恐怕是彻底疯了,才会持刀直闯朝廷命官家中,一幅要屠尽所有人的模样。
——他却不知道,这件事情孟珩已经干过一次了。
上次他得知盛卿卿在魏家死得不明不白时,魏家一个人也没能从这柄刀底下逃生。
但这次他们是孟珩的筹码,他将魏家人堵了个全,便开始默不作声地等待。
有些人逃了,孟珩没有刻意去拦,为的就是他们能给魏梁通风报信。
有孙晋在盛卿卿身边护卫,孟珩相信魏梁没有太多可乘之机。而魏家其他所有人的性命、包括这一发魏家已经完了的信号,足够让魏梁下一个聪明的决定。
……但这理智的判断,并不是说孟珩就能全然克制住自己的理性了。
他上次到魏家,便是来大开杀戒的,第二次来竟也是因为近似的理由。
孟珩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面无表情、心如铁石杀进来的那一回是个什么心情。
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懊悔。
这次是恐慌。
即便一切都有计划,孟珩也知道魏梁若是够聪明便会怎么选,但他却不能十成十地肯定魏梁会不会突然发疯伤害盛卿卿,又或者魏夫人这个变数从旁导致什么意外。
若是盛卿卿没有平平安安地回来,若是她根本……没有回来。
孟珩握紧刀,另一手下意识地伸入暗袋里握住了随信一起被送回来的木雕莲花。
他顿时冷静了下来,并继续以这种异常冰冷的理智将自己束在疯狂的底线边缘,想道:那魏家便再为她陪葬一次。
然后,他再去找盛卿卿一次。
盛卿卿差点没把悍马给累坏了才赶到城门口,她还没来得及同守城士兵表明自己的身份,门内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便像是支离弦之箭一般弹起朝她跑了过来,“可是盛姑娘?”
盛卿卿吓了一跳,目光警戒地上下审视对方的身份。
对方很快掏出一枚腰牌,急切道,“盛姑娘,我是大将军府上的——来不及了,您换马快随我走吧!”
盛卿卿的马确实累坏了,她立刻翻身下马,不必多问便道,“他在哪里?”
侍卫一愣,将马儿缰绳交到她手里,张嘴下意识答道,“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