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哥年纪最长,已经被丢出去习武练兵,他并不熟悉,二哥三哥四哥,却是总在一处的。
二哥是嫡子,日常会端一点架子;三哥对他却是最好的,总是叫他的小名,“阿珩、阿珩……”
五皇子忍不住要落泪——就在他亲手送三哥归西的时候,三哥曾也这么唤过他。
为何世事这样残忍,造化如此弄人?为何他就托生在母亲腹中,为何他与这些哥哥们不是真正血脉相连的手足?
在这一刻,五皇子突然明白了:这么多年来,他所恨的,恐怕并不是兄长们,他恨的是这命运,让他没法儿继续像以往那样,快快乐乐地在哥哥们身后当个小跟班,他恨的是自己从此被迫沉寂——所以他才感受到不甘,才起了杀戮之念,想要夺权……
一旦踏出第一步,就一环扣一环,再也停不下来了。
五皇子立在暖香坞之中,面对他自己最“珍视”却从来不自知的回忆,怔了半晌,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双眼通红,就像是刚刚大哭了一场似的。
“我明白了,”他冲着贾放喊,“是我不配为人!”
“——我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
这世上原本有人爱他,愿意护着他,他却辜负了旁人的好意,就这样一步一步把自己推到了绝境上。
他突然举起手中乌沉沉的铁铳,铳口对准了贾放的面孔:“但既然是一样的人,我绝不能走在你前头!”
四皇子大惊失色,伸手去拉贾放。
贾放也来不及反应,对方手里那不是长长的火铳,就算他再敏捷,也来不及再次做出“脚踢火铳”那样的动作了。这时他眼角的余光里似乎看见了水宪。
身在这暖香坞里,果然能看见最暖心的回忆——贾放这样想着。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血光乍现。
贾放与四皇子在原地愣了片刻,一起冲上去查看五皇子的情形。只见对方面上一片血迹,一直延伸到脖颈、胸膛、手臂……
那枚已经用过很多次的手铳,终于——炸膛了。
五皇子想要在死前拉上贾放垫背,谁知他手中的武器不济,先害了自己。
五皇子却一时没能气绝,他转动着尚自能睁开的左眼眼珠,努力捕捉贾放的身影,左边嘴角拼命向上扬,似乎想要挤出一个笑容——
“你……赢了!”
“我认,认命——”
五皇子的脖子渐渐后仰,眼中开始失去神采。他却依旧使劲地笑,奋力地笑:“……到底还是差不多的人,天真,心软……”
“如果……一上来,我就杀了你们所有人,那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