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岔道。水宪早先得过嘱咐,知道两人终于要分道扬镳了。
他不敢出声,只在原地略停了停,看了看贾放渐行渐远的背影。
“费长房缩不尽相思地,女娲氏补不完离恨天”——当初在稻香村里见到的这一联,水宪终于切身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他独自走上岔路,心里默念贾放告诉他的那个日期——那是贾放获得业内大奖之后,举行庆祝酒会的那一天,只有过了那一夜,他才能光明正大地与贾放相见。
再睁眼的时候,水宪已经置身医院,他现在只是一名刚刚出生婴孩,并且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编号。
周遭都是婴孩啼哭之声的时候,水宪却努力尝试看清墙上的日历,暗自计算,他还有多少年才能与贾放相遇。
算着算着,水宪突然省过来:若这么算起,贾放现在其实也还未出生。
他懒洋洋地闭上眼,岁月漫长,这一世他要好好规划。
水宪按部就班地长大,“亲生”父母待他极好,甚至在他五岁的时候依他自己的意见,给他改了自己喜欢的名字。
在这崭新的时空里,水宪偶尔会忘记自己是个成年人的灵魂,他喜欢上了以一个孩子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自来水、电灯、那闷闷的夏夜里屋顶上吱吱呀呀转动的吊扇……
待到了上学的年纪,拿到手油墨芳香的新课本,《语文》、《数学》……好生熟悉的一个个名词在耳边响起,他立刻想起了潇湘书院的小学部,知道自己正在经历贾放曾经的少年时光。
把这些都学完,就应当明白贾放是怎样成长,是如何成为他那样一个人——所以水宪不敢怠慢,即便有一部分学习内容对他来说相当简单,但他还是相当努力地学:他想要好好地重走贾放曾经走过的路。
待再长大些,水宪读书读到了希腊神话与俄耳甫斯,才明白当日自己随口一说“不许回头”,为何竟把贾放吓成那样,原来西洋那边早有先例,贾放自然患得患失——此刻再回想当日分别,水宪终于大致明白那次分离究竟给贾放带来了多少压力。
对不起……
水宪屈指一算,这时候贾放应当已经出生,在他身边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平安长大。
中学时,一个偶然的机会,水宪发现贾放和自己在同一所中学,只不过一个在高中部,一个在初中部。
他考虑了一阵,决定转学,在离开之前的那天,他在学校门口等着,想看看能不能与贾放见上一面。
那是个雨天,所以校门口都是打着伞穿着雨披赶着进校的学生。偶尔有人会注意到这位撑着伞在校门口等候的学长,多半有点儿纳闷:这么大的雨,学长为什么不进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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