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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深夜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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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葛老师打电话来,请冬子到她家吃饭,冬子哪好意思去?“大姨,我家还剩下一些羊肉,不吃浪费了,我就在家吃吧。”

在家里,冬子又打扫了一次卫生,仿佛是做给堂屋里的父母遗像看,也仿佛是为了去掉晦气,做给自己看。只有将各种怀疑与憋闷放逐于不停的劳动之中,才能够得到心理的安宁。

打扫完毕,望着厨房,这里几乎没有什么蔬菜了,只有一堆作料与串羊肉的竹签。几个搁调料的盆子,散放在角落,还没来得及洗。

当他把一切东西归置完毕,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往回,这时的准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快出摊了。自从“老陈烧烤”重新开张以来,虽然保持着营业至半夜的传统,但一般在晚上八点钟,就开始了。白天他不摆摊,一觉睡到中午,才起床吃饭,下午进货后,再开始准备。

冬子妈妈在的那几个月,虽然同意他重开烧烤摊,但不同意像他爸那样,不注意休息。

冬子从冰柜里拿出一小包羊肉,已经切成小颗状,只是没有和作料,他拿出来,给锅里放了些油,丢了一些调料,将羊肉用黄酒等东西腌制了一下,就下锅炒,等肉稍微有些变色后,就加水,今晚就吃水煮羊肉吧。

“砰砰砰”,好像有人敲门,声音来越来越大。冬子马上警觉起来。他的第一反应,是不是廖苕货一起的,来报仇的?他虽然暗示自己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但防身的本能,还是让他拿起了一根钢管,这东西容钢多,有事没事捡两根,放在家里,也不知道会派出什么用场。

当他拿着这一米左右长的钢管从里间走到外间,听到外面有声音在喊:“是冬哥吗?”

冬子跑到窗子,斜着看见了敲门人,是一个偏瘦的穿着类似容钢工作服的年轻人,发型是个寸头,但体格不壮,冬哥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对付得了。

“有么事?”

“我是跛子,专门来拜访冬哥的。”发现了冬子在窗口,于是对着窗口摊开了手,表示他什么东西都没带,就两只手上,各拿了一瓶酒。

冬子还是出于谨慎,并未丢掉手中的钢管,用一只手打开了门,把对方让了进来。而对方进来后,将两瓶酒往冬子怀里一塞,冬子防备性地往后一跳,酒瓶差点掉地上,幸亏对方没完全脱手,但冬子手里的钢管,却掉在地上,发出了声音。

“果然好身手”,对方把酒瓶往地上一放,给冬子作了个传统江湖上的抱拳礼。“冬哥,你天生就是当大哥的气质。”

这句话把冬子搞得莫名其妙,他不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对方迅速把酒拿起来,放到桌上,突然看到两幅遗像,愣了愣神,居然又跟遗像鞠了一躬:“叔叔阿姨,打扰了。”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突然闯进来,又是送酒又是叫哥,还给父母遗像行礼,这有点让冬哥猝不及防。

“你这?”冬子盯着对方,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先问对方来意还是先感谢呢?

对方却回答到:“哎呀,冬哥莫怪,我姓徐,江湖上兄弟把我叫跛子,那是我外号,脚并不跛。”

“误会了误会了,兄弟,你晚上来找我,有什么事呢?”冬子这才问出话来,当然,前面跛子要不故意解释,其实冬子根本没注意到他脚是否跛。

“没事,本来是拜访英雄的,不想到,这两位,是大哥什么人?”徐跛子指着那两幅遗像问到。

从冬哥到大哥,只一句话的功夫,毕竟彼此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年龄。但后面的问题更严肃,冬子只好回答那是他父母,刚去世不久。

“没到周年吧?”

冬子摇摇头,对方马上叹息到:“哎呀,我来晚了,要早点认识大哥,我也能够见到叔叔阿姨了喂。”这口音,冬子听出来,他不是容城本地人。

冬子完全没接触过这类人,自来熟,刚见面就说自家人的话,冬子有点理解不过来。

“徐哥”冬子当然不能开口叫他跛子,以客气的方式说到:“你找我具体有什么事呢?”

“大哥,你叫我跛子就行了,千万别叫徐哥,羞人。先别说这个,长辈在这里,允许我先尽个心再说,行吧?”

冬子不知道他的意思,他抬出父母大人的事,冬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对方一边说,一边向门外走去,走到马路上,对街对面路灯下的树阴里吼了一声:“过来!”那边阴影里窜出来三个人,小跑到跛子身边,跛子给他们说话的内容,冬子听不清楚,但那三个人好像很听跛子的话,点了点头,然后就迅速向城南跑去了。

跛子进屋时,冬子问到:“那几个,是什么人?”他对这种有点神秘的出场方式,有点好奇。但这几个月在晚上摆摊,冬子也不是对社会一无所知。按这个年龄与作派,估计是在社会上混的伢,这个所谓的跛子,就是为首的。为此,冬子稍微有了一些警觉。

冬子记得当年父亲的一句话:“所谓黑社会,就是天黑了才到社会面上来混的。”天黑与混,这两个关键词,冬子有印象。估计当年,父亲摆摊也遇到过不少这种人,但父亲在自己厂门口,在自家门口,人高马大的,当过兵的正气,再加上他和气为人,也没听说过遇到什么麻烦。

跛子没直接回答冬哥的话,只是说:“跟我一块的小兄弟,大哥,放心,你只要看得起,我跟他们,一样跟你当兄弟。”

“你究竟是干什么的?”冬子一听到兄弟这个词,当然知道这是江湖上的称呼。

迎着冬子的目光,对方笑到:“老大,你看我们这衣服,是干什么的?”

冬子摇摇头:“你们肯定不是容钢的工人。”因为容钢已经好几年没有招工了,只有下岗的人。这个姓徐的,包括那几个年轻人,按年龄看,不像是老工人。

“大哥好眼力。我们不是容钢的工人,我们是为容钢工人做服务工作的,找了几个工友借这衣服来穿,也算有亲切感,况且,我们是外地人,大哥肯定听得出来。不穿这身衣服,别人欺负我们是外码子,对吧?”

所谓外码子,就是外地人的意思。如果没有本地人的资源与势力,在社会上做事,难免会遇到别人的麻烦,尤其是容城本地的混混。

冬子正要细问对方的来意,却看见那三个小伙子进来了。他们手里拿着香蜡纸烛的东西,就往客厅桌让点蜡烛了。

冬子只得客气到:“兄弟们,你们这,我还没问清楚,你们这,太,我受不起了。”

“大哥,我们年轻人拜长辈,长辈受得起,我们心意,你莫管。”徐跛子说完,就点了三根香,那三个人也各自点了香,这是要跪拜的意思。按当地礼节,冬子不得不在一边跪下,随着他们嗑头的动作,也还礼,嗑了三个响头。

然后是烧纸,冬子觉得有点隆重有点不太自然,毕竟这四个人,一无亲二无故的。客气到:“好了好了,几位兄弟,谢谢了,谢谢了。”

对新亡的父母跪拜的人,你是不能赶他走的。冬子办了两场丧事,当然知道规矩。“几位兄弟,徐哥既然带了两瓶酒过来,我锅里还炖着羊肉,你们要不嫌弃,请你们宵夜个夜吧?”

“怎么好意思让大哥请客?”徐跛子说到:“不过,就听大哥刚才把我们叫一声兄弟,也该我们请大哥在外面喝个酒。”

“不行,你既然出了酒,菜肯定得我出。要不然,就莫称兄弟。”冬子拿不准对方来意,就不想欠别人的人情。“如果你们嫌我只有一个菜,也可以不吃。”

“好!大哥豪气!我们就吃羊肉,喝白酒。”几个人来到厨房,冬子尝了尝,这锅羊肉已经炖得很烂了,但份量,却有点少。冬子的意思,再炖一锅,晚点再吃。

“大哥哪里话。这一锅我们慢慢吃,第二锅不就好了?关键也不是吃肉喝酒,关键是,兄弟们多说说话,大哥,没打扰你休息吧?”

这话说得,虽然确实已经打扰了,但也只能说:“哪里哪里,我一个人生活,无牵无挂,往天卖羊肉串,还得后半夜才休息呢。”

“那我们就放心了,大哥,要按我的心情,咱们喝个通宵才过瘾,但只有两瓶酒,怕少了点,要不,我再买几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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