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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杨哥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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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要有仪式感,不给人生赋予一定的意义,何以熬过漫长的冬天。

越是在北方冬天就越漫长,而过年的仪式感就越强。在南方,这种仪式感就少了些宗教的意义,而变得像狂欢或者杂耍一般。

腊月二十九,交管所最后一天正式上班的日子,也是春节前科目一考试的最后一天,冬子参加了机考,当然以92分的成绩顺利过关。

前面爱打闹的几个年轻人,有两个家伙没有过,得等到来年再考一次。几句报怨的话,到处找理解。“你们不觉得这题太偏了吗?”

“我那电脑时间不准,本来就要答完了,结果它提前结束了,你有没有这个现象?”

“老子乱考,故意乱答的题,它居然对了。认真答的,居然错了,啥破玩意!”

这种找理解的方式,得到的回答肯定让他们失望。“我乱考,根本没复习,也过了,怎么样?”这是故意的气人,两个年轻人被同伙拥簇着安慰,走远了。

而这个故意气人的回答,来自于那个第一天在门口抽烟的家伙,他表面放荡不羁,实则认真练习,为的就是这一天,故意秀些优越感。

他来询问冬子的结果,只是一个眼神:“过了?”冬子点点头。对方再来一句:“庆祝下?”

冬子回头望着他,不置可否。对方倒是很热情:“没吃饭,我请你撸串?”

一说起羊肉串,冬子倒是有兴趣的。毕竟,自己就是做这个出身,但到广东来,还从来没有机会尝试过。更重要的是,如果此时回去,面对那没人的屋子,何以笙箫默?

过了七八个弯,转了五六条街,终于来到一个夜市。别说,这里的烧烤还是很多的。虽然这是冬天,但在广东这地方,根本没有真正的寒夜,再加上烧烤的火炉子,凭添一分温暖。

两人在路上就熟了,这位大哥姓杨,是河北人。来到佛山已经有七八个年头了。他父亲是开出租车的,但现在身体有病已经不能够工作了。而他自己经历比较复杂,来广东最开始是在机械厂打工,后来经历过推销岗位、冲压岗位、油漆岗位,换了好几个厂子。

“你晓得腾笼换鸟是怎么回事吗?”对方总以过来人自居,他年龄大些,当然有资格当过来人,但他不该在提问时,斜着眼睛看人,然后迅速眯上。故意装出城府深的样子,让人讨厌。但冬子是个开朗的人,对方请客,毕竟要给些面子的。

“不晓得,大哥多指教。”装傻的人有肉吃,这是真理。

“我是个人才,干过的工厂都倒闭了。”对方一边说一边对烧烤老板叫嚷:“十串肉串,四个生蚝,四个扇贝!”然后,又问冬子:“你不过敏吧?”

冬子不太理解,只是摇摇头,别人吃得下的东西,自己有什么吃不下呢?后来在广东接触人多了,冬子才明白,有些人吃海鲜是要过敏的。

“不是前几年,所谓的低端制造业,受外贸的影响,倒闭了不少,我工作过的厂子都倒闭了。你说,我是不是个人才?”

冬子终于笑了,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很江湖的样子。

“你们武汉碰到这种情况,有关部门或许要救,给企业货款,或者帮助给补贴,保留工厂保留工人,也就是保留生产能力,保留社会就业,对不对?”

他说这些,冬子有些不太懂。毕竟,他只知道容钢,效益不好时,也得要维持,哪怕工资低点,人们还是要上班。至于怎么维持,冬子没经验,也没听父亲说过。但是,母亲的汽水厂倒闭,也没见“有关部门”帮过忙。况且,这个“有关部门”是个神秘组织,究竟是哪些部门,别说冬子不清楚,对面这个故作高深的杨哥,也不一定清楚。不信,你看新闻通稿讲政策的,你看得懂?

吃人的嘴软,冬子顺着人家的话点头就是了。

“这边不,这边根本不需要考虑就业的问题。为什么,都是外地人,本地人根本不考虑就业。所以,那些低端的工厂垮了、搬了,他们并不着急。他们有的是优势,吸引外来的大企业,所谓高端企业过来,给土地给政策给优惠,不到几年,这产业就换成新的了。”

这倒是有道理,冬子不接几句话,好像不配合似的。况且,人家停顿下来,望着冬子,等着他的附和呢。

“那倒是,这满街的外地人,都是年轻的,他们就业不就业,关当地什么事?”

“也有事,也没事。但是,对富裕的当地人来说,过冬只不过加几件衣服,冻不死人。但是,对于外地人来说,那几年,熬走了一大批打工的,都回老家了。现在再过来,找不到老厂,全凭碰运气了。”

“那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老板已经先把肉串上来了,对方问冬子:“啤酒、白酒?”

冬子想了想:“啤酒吧,我酒量不大。”这是保留实力,在有城府的面前,你得有城府。

“啤酒两扎”杨哥对老板喊了一声,拿起一根肉串递给冬子,冬子接过来,等对方也开始吃的时候,再入嘴。等第一口下去,冬子就意识到,这不是羊肉串,这是猪肉串,并且腌制没到位,有水分太多的缘故,还有些油分没有烧到位,像是一杯温吞水。况且,辣椒与孜然放得不够多,这是冬子第一次吃到,有些腻人的肉串了。

肉串讲究外焦里嫩,这是口感的对比。焦香与肉香混合着调料的入味,起码有三个口味层次,如果没有这些,烧不如煮了。

但是,不可能对主人说倒胃口,冬子勉强地吃下那一串。对方估计也有感觉了:“这南方的肉串差点意思,倒是过一会烤的省钱,稍微好些。”

“蛮好蛮好,冬天吃点热的,蛮好。”这只能算冬子礼貌性的安慰了。

“你刚才问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跟你讲个故事,你就明白了。”看样子,以话下酒,这话题就比较长了。对方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扎啤,给两个杯子各倒了一杯,这就有点过了。一般扎啤,都是各人喝各人的,对方这多给冬子的一杯,从酒量上来说就不太公平。但人家是主人,多倒一杯或许是客气呢?

冬子岂是那计较一杯两杯的人?他笑纳了,听对方的倾诉,算是给对方的面子。人们需要倾诉,或许在异乡容易把对方当故乡人,把老乡当发小,把熟人当兄弟,谁还没个孤独的时候呢?一个河北的冬天,冰天雪地呆惯了的过年氛围,在南方这花草茂盛的地方,不让人说话,岂不是要把人热死?冷冻了节日的回忆?

既然答应了别人的请客,就得当好树洞的角色。冬子不差这点钱,就是点腰子,他也点得起。但是,缺少的,是一个可以喝酒的人。冬子不说话,但听也说话,也比独自在宿舍回忆过去,过瘾。

“美国历史上有一个西部淘金的故事,你听说过吧?”

冬子其实比较反感这种动不动就拿美国说事的人。毕竟他又没到过美国。今天,中国就有这一批人,或者在美国读过几天书,其实也不算什么知识分子,只是父母有钱,在美国读过几天文科或者商科,回来就以半个美国人自居,好像有种居高临下、指点江山的人气势。

还有一种人,根本没去过美国,但懂些英语,看过几个外国杂志,跟最普通的中国人说话,夹杂着几个单词,显得洋气。也动不动,拿美国怎么样来说事,好像很高端。

更有一种连英语都说不好的人,看了几本《读者》和《知音》,用那里面被加工过的二手信息来谈论美国的。乱用外国名词吓唬中国老乡,这是惯用的伎俩,来掩饰其说服力不不足。

如果仅是好为人师,这也没什么说的。你毕竟知道得多些,活该当我的老师。但更多的人,是拿它当优势,来证明自己臆造的观点,这就让人痛恨了。

比如,你抱怨社会不公平,或者你抱怨某个人。抱怨就抱怨吧,就事论事,也可以取得一些共鸣的。但你为什么,要为自己的抱怨,找个高大上的理由呢?

有的人,自己没混好,或者受到不太公平的对待,就大吹美国如何如何的公平。比如人们可以骂总统,人们可以上街游行。但是,你在中国,网络上,骂当局的人,也不少,谁没有点自由呢?况且,在美国,是老板说了算,你骂一下公司,骂一下老板试试?

美国的总统与中国的官员不是一回事。他们强势的真正的掌权人是老板,这个不能类比。比如在香港,你游行可以抗议政府,但你抗议李超人试试,明天就叫你搬家,店子的租金明天就涨,看把你牛的。

自由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最好的理解,是你不想干什么,可以不干什么。

还有的,比如在医院看病,觉得很贵。就吹美国的医保,如果美国的医保那么好,那奥巴马还要大力推进医改,是怎么回事?肯定有问题,才改的啊。况且,中国你一个发展中国家,就像是一个刚刚解决温饱的人,跟人家一个富二代来比生活质量,要不是没良心,要不是傻子。

比如燕子,自家出身农民,她就不跟葛校长家里的孩子比。人家是啥积累?是啥条件?自己一天天比自己的过去好,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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