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的习惯不复存在,阿特留斯第一次没有回家。他睁眼时看到的是监牢之塔房间内破旧的屋顶,指甲大的蜘蛛就在角落里窸窸窣窣地织网。
洛兰躺在他身侧,呼吸绵长。
虽然阿特留斯很想将身旁这个女人叫醒,逼她说出有关妻子的消息,但他并没有那么做。
他的妻子——那个短暂占据斐娜身体的意识体,曾经陪伴了他无数个夜晚。她究竟有怎样的原因,才会在夜晚变成他的妻子,并给予他那么多温柔与爱呢?
对,是爱。
阿特留斯并不是一个对感情敏感的人。至少在成婚前,他只在乎永恒的圣光。可他能够确定,夜晚的斐娜对他倾注了远远超出他在任何异性那里都接受不到的关怀。
两个人的交谈往往是性事结束后,妻子若没到疲惫至极的地步,一定会同他聊些话题。她会问问他今日都做了什么,虽然每次他的回答都毫无新意,但她从不觉得无趣。
妻子去过很多地方,几乎踏遍欧顿王国的每一寸土地。从加入圣骑士团后每日都在任务与战斗中度过的阿特留斯,虽然同样去过很多城市,却从未觉得那些地方有她口中那么美好。
盛产水果的都特城,白雪皑皑的冬亚区在她描绘下的欧顿真是个极度美好的国家,这让作为守护者的阿特留斯更加骄傲,也因此忽略了她话语间的巨大漏洞。
一个深闺中的贵族小姐,怎么会离开家族到处游历呢?
妻子是名商人?又或许,她是个游侠?
在洛兰熟睡的时间中,阿特留斯对自己心爱的妻子——那个夜晚的斐娜,做了无尽的猜想。
突然一只娇嫩柔软的小手环上他结实的腰肢,阿特留斯迅速收回思绪,眉心一拧,捏着她的手腕丢到一旁。
随后洛兰整个靠近,细腻光滑的胸脯蹭着他充满力量的肌肉,轻声低语着什么。
“阿特留斯”
是在唤他的名字。
赤裸的四肢纠缠上来,极度不安分的睡姿让阿特留斯有一瞬间的心软。
斐娜……他的妻子在熟睡时,也是这样毫无优雅可言,但他却只有满心的怜爱。
对妻子的思念终于占据上风,阿特留斯推开她,飞快起身穿衣,铠甲重新包裹住修长的身体,遮盖起英俊的脸,伸手过去试图叫醒她。
冰冷的臂甲按在洛兰肩膀上,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后,在毫不留情的摇晃动作中悠悠转醒。
“唔用这样粗鲁的方式唤醒一名女士可不是绅士行为。”
洛兰揉着朦胧双眼,低缓的语气娇柔。
“我从未说过我是绅士。”阿特留斯收回手臂,铁质头盔眼部的缝隙间隐约露出他毫无温柔可言的冰冷眸光:“兑现你的承诺。”
“承诺?”
斐娜歪头一笑,疑惑道。没整理好的雪白长裙香肩袒露,紫红指痕看着触目惊心。
“看来女巫都是骗子。”
阿特留斯转身离去,似乎不再期待从洛兰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您这是偏见。”洛兰弯着黑亮的眼睛,语气轻松:“我正要兑现我的承诺。”
铠甲碰撞摩擦的声音停止,阿特留斯站在了门畔。
“短暂入侵他人意识的能力,是女巫特有的。”洛兰拿起床头柜上的梳子梳理凌乱的黑发:“哦,当然,只是某个女巫。”
“是谁?”
阿特留斯转过身,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神圣之剑。
洛兰笑而不语。
二人突然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对峙中,高大的银甲骑士笔直站在床脚,看着面前那个美丽的女人悠闲地整理长发,她甚至还哼起了不知名的乡间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