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被他盯得如同待宰的羔羊,浑身瑟瑟发抖,仍强撑勾出一阵虚伪求和的笑意,“陛下…陛下…不是在酒席之上吗?怎么…怎如今一人在此?”
萧行逸薄唇轻启,压抑地够久了,如今口气快意又寡情,“杀你,一人足够。”
还没出正月,这日光城就变天了。
曾经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朱温朱大家,也不知怎地得罪了景初皇帝,满宫宴会那晚便下了狱,黑牢里关上叁天,被削成了人干。
大年初八,还是打更的最早察觉,怎么这城门口橱着一个大萝卜,仔细一瞧,吓得他热尿流了一腿,这哪是什么大萝卜,活生生一个人,下半身埋在土里,只留一个整整肿了叁圈的大脑袋在外。
黑猫喵一声跑过,略过横尸,向前,向前,直直跑向往日反神学子们行私刑的菜场口。
朱温门下学子当然不服,纷纷出门,齐聚宫门,嚷着要一个说法,而往日事不关己的禁军,早换上别的面孔,如瓮中捉鳖一样,来一个灭一个,来一窝灭一窝,大有斩草除根之势。
朝中大臣于朱温等人结怨已深,竟无一人求情。百姓又只顾生活安宁有米有面,虽是惧怕王权,但寻常生活又不得打搅,关起门来过着自己的生活。
死得人太多血染街市又何妨,咱们朱大人不是早就说过,一场落雪后,什么都可掩盖。
只是谁也猜不透这宝座之上景初皇帝的心思,崔髯把这几日发生之事转述给殷大士听,自家皇姑捧着热腾腾的香炉,缠绵床榻上,没有半分的惊讶,“本座早说过,秀才造反,叁年不成,他们太不了解萧行逸了。”
风霜刀剑杀出重围的玉面将军,不畏鬼神,不敬天地的年轻帝王,难道会顾忌区区朱温小儿。
萧行逸啊萧行逸,都说正月不见头落地,十五不到,就如此大开杀戒,你真是忍得够久啊。
“这个朱温,太不自量力,听江公公说,初五那晚他擅闯嬉水闻涛阁。皇姑你也知道,整个禁宫上下,无人敢扰,”崔髯口气略酸,“原先可真没看出这妙灯姑娘有这么大的本领,能把皇上哄的团团转。”
依照殷大士对萧行逸的了解,这人从来步步为营,绝不会冲动行事,她心下好奇,这嬉水闻涛阁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她不语,手中不停抚摸着手中裘皮。
崔髯猜出她心中所思,“皇姑就不好奇阁中到底发生何事?”
“连江大人都不知道之事,我好奇又有什么用。”
崔髯心道也是,那日江公公来微风殿中送过年物什之时,她还亲口问过,江堰也非常诚恳道,“阿傩姑娘,不是奴婢不说,是奴婢确实不知。”
如今过了叁日,他送来的裘皮都被皇姑磨得油光水滑,也不得一丝消息。
她突然心念一闪,“皇姑,要不咱们半夜偷偷去一趟嬉水闻涛阁吧,去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儿!”
冬日里确实日子无趣,加之这几月来萧行逸再没有找过自己麻烦,心下松泛,“可以,快把阿傩叫来,咱们商议商议。”
阿傩听闻她们商议,即可摇头拒绝,“你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闯那,下一个被削成人干的说不定就是我们叁了。”
崔髯听完也一时蔫了,是啊,景初皇帝如此琢磨不透,惹触上他的逆鳞,真是自讨苦吃。
于是在这个月明雪薄的夜晚,殷大士一人成行。
崔髯早打听好,皇上一整日都在太极殿没出门,她大可放心去。
她一路隐藏在烟尘步入阁中,见妙灯入画,画中美人低眸垂泪,一手拂筝一手擦拭擦泪,看得殷大士都心疼不已。
她悄悄靠近她,声音如遥远天宫之外传来,“妙,灯。”
妙灯一惊起身,随即身形一软,被殷大士搀扶着坐在一边,显然,她此时已中玄幻之术,殷大士问什么,她答什么。
“那日,阁中发生何事?”
“朱温,闯了进来,然后进了西阁,剩下的,我不知道。”她两眼直愣愣,昏昏沉沉。
“西阁?”殷大士偏着头问,“西阁有什么?”
“我不知。”
“说谎,你日日都在嬉水闻涛阁,怎会不知。”
“我真的不知,皇帝从不让人靠近西阁。”妙灯盘起腿,寻一个极为舒适的姿势,倒豆子一般念叨着,“我进宫叁月,除了来这那日,再也没见过他。每晚,他其实都在西阁当中,我不知道,也不敢问。他说,要我夜夜弹琴,可我知道,他从没有听过。”
说完哭红的双眼又开始啪嗒啪嗒掉泪,“他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一眼,我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为他真心喜欢之人做挡箭牌。”
她瞅着殷大士,极为认真地说道,“西阁里,一定藏着他极为珍贵,视若珍宝之物,所以他绝不让人靠近。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这些都是妙灯的实话,听完殷大士摸摸她的头,“现在你乖乖睡一觉,明日我就送你出宫。”
她已下定决心,即便萧行逸不愿见自己,为何要牵连无辜之人。
她慢慢将妙灯扶回床上,深深望向妙灯指引的连廊,她倒要看看这西阁中到底有什么。
秘密似暗中生长的藤,不知不觉,人便被其裹挟,深陷其中,再难自拔。
(下章吃肉啦,吃肉啦,吃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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