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也没事做,还不如再这等着,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每年都是盼望着初雪到来。”她用力吸鼻子,冻寒之气深入肺腑,她冻得打一激灵。
好在四更时分,天空中颤颤巍巍飘来一朵雪花,落地即化,崔髯揉揉眼看得清楚,惊喜喊道,“中宫,下雪了。”
一语惊醒昏昏欲睡的殷大士,她睁开双眼,六角形的雪花映在眼睑,她欣喜异常,脱掉雪帽蹦蹦跳跳踮脚要去触碰第一片落在掌心的雪花,玩得不亦乐乎。
远处萧行逸一直在竹林深处守着她,见她如九岁初见时,满心满眼的喜欢,这个从来都没有变过的小公主。
江堰提着雪灯,脚已冻僵也不敢声张,小声问道,“陛下等候那么多时辰,何不进去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他慢慢进门走向她,见她背影如此单薄,下意思便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蝴蝶骨,殷大士一回身,半个她都在萧行逸怀中。
她不自觉扭一转身,见他穿帝王青色夹袄,比雪还干净的青色,双眼灼灼望向自己。
还是觉得别捏,僵直着身子收敛起一身的玩心。
萧行逸倒是大大方方,“不知可扰了你主仆几人没有?”
身后叁个姑娘见了皇帝此时来,可比主子还高兴,崔髯福一福身,“陛下这时前来,一定冻坏身子了,奴婢给您端杯花雕暖暖。”
“还是伺候你主子穿好衣裳吧。”萧行逸目送着她的背景,化为雪中一个小点,“微风殿人少,想要多填几个人手,又怕选不出得力的,尤其是你家主子一玩起来总是不管不顾。”
另外叁个姑娘听得连连点头,只是声音却越飘越远,都是说给殷大士听的。
她自觉得没趣,被他的突然出现也扰得没了兴致,不如回屋埋头睡大觉。
日子平平淡淡过,很快迎来景初第二年,今年年岁好,几场大雪过后开春化为灌溉的活水,连戈壁滩上都开出白花,滋润万物。
种在微风殿外的海棠终于扎根于此,眼看着便要开花,若是头年能开花,日后年年岁岁花开茂密。
海棠花繁笼茂密,她的过往也历历在目,那些失去的,总归弥补回来。
因此,殷大士格外关注这颗唯一的独苗。
惊蛰前后响雷万物生,她半夜惊醒,急风骤雨之下,她的海棠花娇,不知堪堪承受得了这摧残。
她疾呼崔髯,“崔髯,我的海棠花!”
崔髯望向窗外,担忧说道,“已按照中宫的吩咐,搭上棚子,只是这风大雨大的,奴婢再去看看。”
“我也去。”
妙灯崔髯二人利落穿起雨具,直冲进雨幕里,留阿傩一人照看好中宫。
一阵惊雷劈下,炸在二人脚下,崔髯妙灯都吓的一回缩,闪电几道,径直劈在海棠树下。
“我的花!”
殷大士想也不想冲进雨中,能救几朵是几朵,她搭在树枝上,想要摘下刚盛开的几朵粉紫色花蕊藏在自己怀中。
够不着,踩着树枝摘下最高的那朵,她用力一垫脚就够着,被天边一道雷吓软了脚,要是摔下去只怕人得休养个数十日,可闭上眼的一瞬间,她被牢牢接在一个宽厚的胸膛中。
除了萧行逸还有何人。
他动了气,冷着一张脸,“大下雨天跑来摘花,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
殷大士见雨水从他精心雕琢的五官中滑落,惨白却精致。
她心中扑通扑通的跳,脸染上红意,推着他的胸膛,“我的事不用你管。”
萧行逸脚步铿锵,将她放在廊下,身后众仆人连忙撑伞的撑伞,披衣的披衣,而自己又大步走回雨中,身型在黑夜里格外的沉重,一一将她视若珍宝的海棠花带回给她。
她不要他拿过的花,一股脑连同自己手中的花都塞进他的怀中,“谁稀罕!”
“你不稀罕还要傻呵呵地自己动手摘!满宫的仆人是摆设吗?若是出事了谁能负责!”他声音提高八度,脸色铁青,是真心担心她出事。
殷大士头发散乱,贴在头皮之上,她想自己此刻一定狼狈极了,恼羞成怒朝着她大发脾气,“我就是不喜欢那么多人围着我,你管我出不出事!我的一切,又与你何干!”
说完,踏着闪落一地的花瓣关门进屋,死死抵在门口,任谁都不放进来!
萧行逸担心强行破门误伤了她,站在门口也大声回答着她,“不与我何干,那我再不来了便是!你,好好修养便罢!”
这是宫人们第一次见帝后二人争吵,吓得呆入木偶,不知所措。
萧行逸转过身,怀中还有一堆她弃如敝履的海棠花,只因为他触摸过,心中又难过又愤怒,朝着宫人大吼道,“还在这里待着干嘛!还不去伺候主子别染了风寒!”
又大喝向江堰,“你,照看好那棵海棠树,若是有差池,朕惟你是问!”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回雨中,门开一条缝,他的背影如一个孤独的英雄,殷大士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出声。
她冰凉的身体开始慢慢发烫发热,被他触摸过得肌肤,尤为过甚。
她叹口气,自己怎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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