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被任玉树破了奸计,那疯子指不定一剑杀了欢喜鹿,玉石俱焚。
清涯默叹一口气。
面前的女孩已然变了模样,越加娇软懂事,勾他心弦。可同初见时一样,时日无多,逃命般无助。
但他不再是仙尊之姿,帮不上她的忙。
不过还好,这次,他可以坦然站在她身边,轻抚她的脑袋说:“去吧。”
“师傅?”
洛欢从未如此冒险过,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得了安抚。
“欢儿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师傅弑不了天,做不成仙,但至少可以陪着你。”清涯握住她的手,目光轻柔:“你是为师的徒儿,师傅信你。”
洛欢从未行过拜师礼。
但她是他最满意的徒弟,也是唯一全心以待的徒弟。
洛欢几乎哽咽,走得无比利落。
她怕多看一眼,都会心生怯意,将命交到任玉穹或是任玉树手上。
得了欢喜鹿,就是任玉穹拿捏也不怕。大不了她隐居时日夜受蛊毒折磨,至多不过是个死。反正还有阿影和清涯为她埋尸。
欢喜鹿同欢喜宫一样,在不见天日的最深处。
期间路过一间少女的闺房,里头还有虎头鞋和拨浪鼓,一看就是个奶娃娃。
一名老妪正在打扫屋子。她年岁已高,眼瞎耳背,没听见洛欢打废几十侍卫的动静,更分辨不出那身华服。
她只见洛欢面生,握着笤帚提醒道:“莫看了,若动了小姐屋子,王爷定是不会轻饶你,要将你扒皮抽筋呐。”
“小姐不是死了吗?”洛欢疑惑道。洛欢记得任玉树说过,安亲王失了妹妹才出宫静养。
“是呐,死了十多年了。那年皇帝得了怪病,只能求助仙长用法驱邪。皇帝病好了,小姐也要走做了药引子。”老妪说时眼中带泪,“不过三月,便送了小姐残碎的尸首回来,那皇帝还追封了小姐忠姝二字,可有什么用呢?”
老妪颤颤悠悠地去擦那灵牌,几度落泪:“王爷也得了心病,这满府上下都没了小姐,没一日好过。”
都说帝王无情,可这修士吃人又做何说法?
洛欢默默关上门,免得老妪的哭声被别的仆人听见。
这地方肯定没人能靠近,这老妪定是许久不见人,悲伤难掩才逢人就说。
但任玉穹没说过。他就这样埋了十几年。
“到底谁对谁错?如果天道有声,我真想问问他为何残忍。”洛欢往地下而去,那里,纯白色的鹿正被铁链捆覆。
它一直在流血,已然濒死。
见到洛欢的那一瞬间,漆黑的鹿眼中灵气流动。仿若多年前,它第一次见到洛欢时的惊喜。
洛欢一直贴身的保命雷符熊熊燃烧,她掌心剧痛,但无法躲开。
‘你来了。’
欢喜鹿站起来,声音亘古苍凉,与秘境中教她写符的声音相同。
“我来了。”
洛欢震惊无比。但她心境越加平静,捂着自己的小腹轻轻笑了下:“我说是什么能制约道种之一的我,原来是天道大衍。”
欢喜鹿挣脱锁链,缓步走向洛欢面前。
它打量洛欢,洛欢也打量它。周围纯白一片,不见光色声响,只剩无穷无尽的喜悲交叠。
‘你觉我苛待世人,百般不公,想杀我?’欢喜鹿说:‘不过生死轮回,天道依旧。你以为你同任玉穹又有何区别?’
“灵脉衰弱,修士争抢。人分六九,格怀私欲。”洛欢已然痛了千百遍,早已看穿了:“凡人而已,死生富贵有命。君主是明是昏,便是道路万千。”
洛欢抓住欢喜鹿的鹿角,近乎泣音:“但若没了这灵脉,没了这天道与修士之流,天下于我不过凡俗尘土。”
欢喜鹿发现她的胸口空空荡荡。
那颗心似乎早在哪里痛得碎裂化灰,什么都找不着了。
难怪她能纳下道种之一。
欢喜鹿在洛欢手中迅速老去,化作一滩纯白的血,它的最后一声近乎讥讽:‘你若成天,无心无情,不过同我一般,最终轮回幻灭。’
“我不会犯和你一样的错,不会悲悯那些弱小之人,最终让他们得了灵力,欺辱苍生。”
洛欢饮下所有鹿血,收回这世间一切灵气,眼眸越加空灵虚无:“我同你不一样,我依然有至亲至爱,纵然我化身为天为魔也依旧爱我,他们会教我知道,我还是个人。”
***
其实文名原来就叫欢喜鹿的。
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