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许衍棠和十二岁的田季珩在村口告别。
“田季珩再见,我暑假回来看你。”许衍棠扎着双马尾,身上是爸爸新给她买的蓬蓬公主裙,还挂着一个精致的背包,圆头小皮鞋锃亮锃亮,和地上的水泥地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脸蛋透着淡淡的光泽又红扑扑的,眼底是期待与兴奋。
田季珩觉得她好看,便忍不住多看了她的脸两眼,看着看着又鼻尖窜上一股酸意。
舍不得她。
许衍棠见他抽抽鼻子,眼眶微微泛红,有些着急地说:“你是男子汉,不要哭。”
田季珩快速地擦掉眼角的泪渍。
许衍棠往小背包里掏出东西,抓过田季珩的手,将手里的玩意儿塞进他的手中,对他说:“给你的礼物,再见咯。”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许衍棠的爸爸在那辆黑色的小车里,妈妈戴着墨镜站在车门处等着许衍棠。
许衍棠跑向自己的母亲,母女俩一起进了车里。
田季珩听见许妈妈问许衍棠:“那个男生是你的好朋友?”
田季珩屏住呼吸,想要认真听清许衍棠的答案——
“砰”一声,车门关上,他什么都没听到。
车一下沿着那条村间小路驶走了,愈来愈远。他张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条橡皮筋,黑色的绳子上串着一颗向日葵挂饰。
田季珩站在原地,周围没有人,空辽寂静,只有村口前的那大一片花田被偶来的风吹得晃动起伏。
刚才从家里跑得太急,穿的是拖鞋,路上的沙砾挤进脚和鞋之间,此时硌得生疼。
他望向远处,天空在上,花田在下。
蓝色压着黄色,黄色嵌在绿色里。
黄色蓝色绿色又突然混杂在一起,光怪陆离后变成黑色。像是一张网,倏地朝他压过来,收紧再收紧,他被绞地差点窒息。
他猛地惊醒。
十八岁的田季珩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大口喘息,冷汗涔涔。
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七月叁十一日凌晨四点。
他试着再次入睡,意识却清醒得像是刚喝了叁杯咖啡。
心跳在空阔的胸膛中重重地跳着,一下又一下。
头顶的空调正静静运转着。
耳鸣又躁热。
怎么睡着不记得了,反正梦里是再没有许衍棠了。
八月一日是一中高叁开学的日子。
按照往年惯例,要举行一场高叁动员大会。
田季珩是高叁动员大会的学生代表,早早便来到学校准备流程。
大会即将开始,高叁各个班级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地进了会场。十几天的暑假刚结束,大多数人都没把作息调整过来,顶着眼下的黑眼圈,恹恹地像是棵萎了的菜。
教导主任握住话筒,“请大家都打起精神!之后的一年,你们需要奋力拼搏。动员大会,现在开始。”
台下的同学机械地鼓掌。
高叁九班的队列位置。
许衍棠的下巴几乎要抵在胸前,头发散落在脸侧,遮挡了大半张脸。昨夜睡得晚,今早是被奶奶扒拉醒的,差点便来不及来学校报道。
会场四周扬声器发出的声音慷慨激昂,夹杂着丝丝的电流声,十分刺耳。
困意让她变得烦躁,恨不得就此躺下。
站着听了好一会儿,掌声陆陆续续地响了好几阵。
原本安静如鸡的四周起了讨论的动静——
“要开始了吗?”
“对啊,下一个预程就是学生代表讲话了啊。”
“我刚才瞄到了后台的他,今天好好看啊他。”
“哪天不好看?”
“十几天没看见他了,可想死我了。”
“擦擦口水。”
许衍棠强撑着精神拖起虚弱的肉体,睁眼想看看到底是这个学生代表到底是哪个谪仙,抬头望向台上。
离得不算近,但许衍棠的视力很好,能将台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她愣住,然后又眯起眼认真打量。
男孩儿个子高,肤色白皙,眉清目秀,头发打理得整齐,往台上一站,精神且挺拔。肩膀很宽,因为瘦削,校服的下摆便有些空荡荡,被风吹得微微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