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主簿也非全然无心之人,好歹记得这是给他生了一子一女,缔结十数载的发妻。
吴文锦却在她面前磕了个响头:“娘,我愿意的,自那天见他起我……女儿只除他不嫁……你成全了女儿罢。”
吴文锦知道父亲对自己的期许,她以前并未想过其他,只那天见了父亲领回家的那人,父亲说这是他的上官,那人当时其实尚有几分狼狈,她却也不知怎的竟入了心,像等了他许久般。
李氏看着这已然魔怔,异想天开的父女,又念及女儿这段时日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知道怎凭空生了这么多事端。
可她无计可施。
她以前在家时指望着父亲,成亲生子后指望着夫君子女,纵然觉得他们千错万错,她除了接受还能如何-
庞六儿那鱼摊子早就赁给了别人,对方的鱼也自她这儿买,每月再另付她两百个铜板的摊位钱。
这日庞六儿照例将鱼送来:“朱大,今天这鱼可不孬,我特意给你留了条大的,你瞧这鲫鱼,怕有一斤多!”
庞六儿自那大鱼筐里徒手提了条鱼出来,鱼身上还沾着水和湿泥,鱼尾扑腾直往她身上溅,六儿也没嫌弃,笑着道。
朱大摊子前已站了个人,自背影瞧着,似乎是个尚年轻的女郎。
她听闻二人谈话,矜持地往鱼筐里瞥了瞥:“却是不小,这条鱼便也给我吧,帮我做成鱼脍。”
声听着柔弱,像是养在闺中,娇滴滴的。
那女子掩住半边脸,却往庞六儿的方向看。
庞六儿感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看了眼,女子倒像是受惊般,忙挪开眼去。
六儿未当回事,只瞅着她以绢丝捂鼻的模样,心道几分怪异,既然这般,来鱼摊上做甚,打发家里人来就好。
那边朱大对六儿道:“庞寡妇,你先等我会儿,待我将这两条鱼洗杀干净,片好。”
“没事,你弄吧,别让人久等了。”
做鱼脍是个细活,鱼骨、鱼刺、鱼皮、鱼片一一分开,半点急不得。
六儿将骡车牵到一旁的树上栓上,自己就坐靠在车板上半眯眼打着盹儿,只眉头却紧皱着。
却不是六儿多想,那女子一直瞧着她呢。
六儿默了瞬跳下车,径自走到女子面前,坦然问道:“可是我有什么不妥?”
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恁谁也会觉得怪异。
谁曾想,女子却叫她这么声吓了一跳,手一抖,帕子就这么落在地上,地上脏兮兮的,想来也是不会再要。
只她这么抬头,六儿却怔住了。
吴文锦。
六儿记忆不算得好, 不知怎的却记住了郑荀那日提及的名字,郑荀那日未说清楚,这会儿看着竟有五六分像自己。
庞六儿稳了稳心,不管当下思绪如何,却很快移开了目光,对着女子微颔首,也不待她答话,又闭眼坐回自己骡车上去。
吴文锦不由地再次打量了眼庞六儿,听父亲说长得像她,不过是个鱼贩子,比她年长好几岁,还有儿有女的,无非姿色好了些才勾搭上郑大人,不过却是不及她的。
如今再看父亲那话却未免有失偏颇,说是二十多岁的妇人,道十六七岁也有人信,常年在外抛头露面的,那面颊肌肤,还有那双手,照理该粗糙的,却比闺中少女看着还要鲜嫩。
吴文锦初始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面上再如何鲜艳,年岁已经在这儿了,又生了孩子的,终究比不过自己。
吴文锦只往鱼摊放下铜板,连鱼都没要,转身便离开。
待朱大将鱼用油纸包好,人早不见了。
“庞寡妇,你说这人奇不奇怪,这买了鱼又不要的,好在银子是给了,不然我这可不就白忙活。”
“可不就是怪,方才还一直盯着我看呢。”六儿数着朱大递来的铜板,笑道:“既不要,你自家带回去吃好了。”
六儿随意数了数,也不知数清了没,往钱袋子里装,牵了骡车就匆忙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