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时迁后来没再问苏曈明天的行程安排,也没问苏曈需不需要他做一日导游。
要跟小孩保持距离,他心想。
苏曈没有再说起自己备忘录上的功课,也没试探问过巫时迁明天有没有空。
会给他添麻烦的,她心想。
“那我走了,巫老师再见。”
“拜拜。”
一声道别飘散在夜里,苏曈跟着门童走进明亮宽敞的大门,巫时迁坐回自己昏暗的车厢内。
他没有立刻开车,拿起扶手箱内的烟盒叼起了一根,不知是不是因为海风带来了过浓的水汽,打火机按了好几次都打不出火,只有零星火花在单薄的出火口处一瞬即逝。
最后一次亮起的火苗,却在离烟头不到一厘米处停下。
巫时迁仍然能闻到那丝透明清澈的茉莉香气,像极了巫青山店里七窨一提的白龙珠。
巫时迁的小学就在巫青山茶铺斜对面,中午放学他便在店里的躺椅上打个盹,店内那时没有装空调,只有吊在天花板下有气无力打着圈的乳白吊扇。
炎夏把小小的店面晒成蒸笼,巫时迁在躺椅上翻来覆去,椅子上粗糙的布料在他身上磨出汗渍和红痕,巫青山见他热得睡不着,就会放下手上的茶叶,搬张小木头凳子坐在他身边,拿蒲扇给他扇风。
虽然风依然是滚烫的,可巫青山身上的茶香抹去了他身心的焦躁,他问爸爸,这是什么茶,好香啊。
是白龙珠,巫青山说。
白龙珠?他只知道七龙珠,可以召唤神龙的那种。
「每年夏季入伏之后的茉莉花经过严选,与精挑出的大白毫茶花拌合,茉莉吐香,白毫吸香,经过七次窨花,最后一次提取出不带花朵的茶珠,是上乘之选的白龙珠。」
父亲声音微哑,和茶香拌合,经由热风烘出了睡意,孩提时代的他就这么沉沉睡去。
火机被未灭的火焰烧得滚烫,也烫了巫时迁的手,他一时吃疼,倏地松开手指,火机滑落到脚垫上。
巫时迁没想过,自以为早已被遗忘的画面这时会像涨潮海水一样,窜进他的脑海里。
他转过头看向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堂内,那抹纤瘦的背影还在前台办理着手续。
巫时迁心里有两个声音在拉扯着,一把声音说巫时迁你做个人吧那可是个小孩,另一把则说这小姑娘孤零零的这么可怜你怎么能忍心。
就一天吧,带多她一天。
他胡乱挠了一把头发,再次开门下了车,往酒店大堂走。
一个门童急着拦住他:“先生,你的车窗还没关,另外酒店里面禁止吸烟的!”
“啊啊,车你帮我看一下,我就和朋友说两句话,说完就出来。”巫时迁把嘴里未被点燃的香烟拿下,想绕过门童。
小耳朵动了动,苏曈似乎听到了什么,她回过头,看见被门童拦住的巫时迁。
“苏小姐,麻烦你核对一下房间信息,没问题的话在右下角签名……苏小姐?苏小姐!”
苏曈把前台小哥哥的呼唤甩在脑后,麻花辫在半空中欢愉跳动,皮鞋鞋底在大理石瓷砖地面上敲出圆舞曲。
巫时迁绕开门童,正准备推开大门时,看到了迎面向他奔跑过来的小姑娘。
厚重的玻璃门由门内的门童拉开,把微甜的茉莉香气送到他面前。
“巫老师你还没走啊?”苏曈在他面前站穩,澄澈的眼眸里装着掩饰不住的欢欣。
“嗯啊,我就问问你,”巫时迁挠了挠头,“明天要不要我做你导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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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骨龙:父母对子女的一种戏称,消化能力很强很能吃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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