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请过他出来与大家一叙,都被白离拒绝了,一旦施无端离开了他的视线,他就仿佛变成了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李四娘虽然碰了钉子,倒也没往心里去,她觉得瞧白离那模样,明显是个世外高人的模样,高人么,总有几分有别于常人的癖好的。
白离一整天一整天闷在屋子里,将茶杯中的水倒在铜镜上,上面便浅浅地浮起一层膜,随后那极浅极浅的水纹轻轻地波动,便现出了施无端的影子。
白离就仿佛是被钉在了那里一样,长时间地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镜子上的水面,看着施无端在不同的人群里穿梭,看着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意味不同的笑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像是要将那许多年都补回来似的。
施无端回房的时间总是很晚,到了冬天,这一宿又落风雪,房中能听得见外面扑簌簌地落雪的声音,和偶尔树枝断裂的声音,北风吹得窗子响个不停,屋里纵然暖和,可那冷风却能从门缝窗缝里钻进来。
施无端从温柔乡出来,路上得知有安庆王派来的人还真有那么几个拿得出手的,瞧见这情景,这天连夜冒雪跑了出去,去给安庆王报信了。
顾怀阳担心他们起疑心,特意派人在路途中小小拦截一下,废了些周折,到底把他们放出去了,恐怕过不了多长时间,崔护的疑心病便让他无将可派,非要亲自来一趟了。
施无端一路想着,回来的时候便微微有些受凉,到了夜间,咳嗽的老毛病犯了,翻来覆去地老也睡不好,正自迷糊中,忽然门被人轻轻推开了,来人手中托着一个小小的烛台,外面寒风凛冽,却不知为什么,他手中烛台上的火苗竟连晃都不晃一下。
白离用脚合上门,看见被冷风一吹,便裹到被子里蜷成一团施无端,说道:“我听见你咳嗽了。”
他说话间,手中捧得烛台便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施无端惊奇地坐起来,见那烛台慢慢地竟变成了一尺见方大小,刚好靠在他的床边,他伸出手去,便感觉到了暖洋洋的。他便手欠地伸手戳了戳那纹丝不动的火苗,手指从火苗中穿过,却并不烫手,反而像是伸进了一盆温水中似的。
“这是什么?”
“一点小把戏。”白离说道,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问道,“你着凉了么?”
“没,小时候偷喝留风露落下的毛病,没事。”施无端大大咧咧地说道,“我那时候一到冬天便不怎么出门,现在人在江湖漂,不出门不行啦。”
你也可以不在江湖漂的,白离心里想道,他搬了把椅子,坐到施无端床边,伸手从那火苗上拂过,明亮的火苗忽然便成了深色,在夜色中一点也不晃眼了,却还是一样的暖和,白离说道:“你睡吧,只要我在这,它就不会灭。”
施无端愣愣地看了他片刻,问道:“你在这坐着干嘛?”
白离低声道:“你在这边咳嗽得我心烦意乱的,我看着你睡。”
施无端道:“我半夜睁眼发现旁边直挺挺地坐着一个门神,非吓个半死不可。”
白离沉默不语。
施无端便叹了口气,感觉这家伙越大便越难对付,便往里挪了挪,掀开被子,说道:“上来。”
白离看了看他,不动。
施无端又道:“快点,热气都跑光了。”
白离这才仿佛手脚生锈一样,慢慢地爬了上去,挺尸似的贴着床沿,硬邦邦地躺直了。过了片刻,他感觉施无端偶尔的咳嗽稍稍平息,那人也不再翻来覆去,仿佛快要睡着了,才忍不住问道:“我……说了那样的话,你还叫我躺上来,不怕我么?”
施无端把头埋下去,迷迷糊糊地说道:“我若连你都怕,岂不成了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