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朝的时候感觉膝盖都软了,被太监扶着回到寝宫的,他挥退了所有人,颓然坐下,突然抱住龙床的一条床腿,竟哇哇大哭了起来。
随后,他巨大的恐惧也随着齐下的涕泪流光了,只剩下茫然。
他想,死了,找一根白绫,像个男人一样死了算了。
然后他叫道:“来人!来人!”
被轰出去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只听皇帝陛下惊世骇俗地说道:“去……去给朕取一条白绫来。”
小太监腿一软,五体投地泪流满面:“皇上,不能啊!”
皇上木然道:“朕还没死呢,你们便要抗旨,不怕掉脑袋么?”
小太监跪地叩头,死磕道:“皇上要以社稷为重,保重龙体啊!”
一门心思想寻死的皇帝说道:“滚!再多说一句,朕就要你的九族!”
小太监回头看了看,周围也没人,他便是再怎么忠肝义胆,也没人看见,权衡了一下自家九族和皇帝的龙颈,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反正先贤也说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嘛。
于是他只是犹豫了片刻,便轻手轻脚地出去,给陛下拿白绫去了。
皇帝被朝堂上那些动辄以头抢地,撞柱子装墙地大人们逼惯了,没瞧见过这样好吓唬的,竟然愣了,片刻的功夫,小太监便一路小跑地把他要的白绫拿过来了,双手捧上,等着送这位圣明天子上路。
皇帝挥退了他,将白绫挂在了梁上,怔立良久,开始回忆他这兵荒马乱的一生,等他想完,那腔充满悲壮地自决之意已经如同一个破了的猪尿肚——该流出去的都流出去了。
他颓然退后两步,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迁都或者逃往关外,哪怕是退位称王,好歹也是一条荣华富贵的活路,寻常百姓辛苦奋斗一辈子,若能临死前混个帝王将相,不也可以含笑而终了么?
这么想着的时候,有人来报,道:“皇上,颜大人来了……”
声音轻轻的,好像唯恐把他们这位精神脆弱得如同一张纸的皇帝吓着,再出个什么喝汤咽药的幺蛾子。
皇帝抬起头来,死水一样的眼睛里微微露出一点光亮,他想道,对啊,还有颜甄,还有颜家人,还有密宗,玄宗……他们那么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的,尽管前一段时间对他们多有打压,也不过是平衡之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岂敢怨愤?
于是他慌忙道:“快请!”
片刻,颜甄快步走进来,礼数还没有行周全,便被皇帝拦住,他前所未有地热情地迎上去,口中道:“快请起!颜爱卿快快请起——来人,赐座。”
颜甄已经几日未曾合眼了,抬眼看了一眼这位简直“屁滚尿流”的天子,暗自叹息——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朝见皇帝的时候得到赐座的殊荣。
果然,颜大人地尊臀还没落到椅子上,皇帝便急不可耐地问道:“眼下局势如何是好?爱卿可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