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看一眼坐在厅中看书的江祁,又看一眼才踏进门就转身出去的文椒,总觉得有些怪异。
直到吴青走进门来说了一句:“今日怎么这般安静?”吴伯才知道怪在哪里。
太安静了。
郎君性子顽劣,总爱挑话刺文小姐,但自除夕以来没再听过郎君闹她了。
吴伯很是忧心,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好事。
在他看来,江祁颖悟绝伦,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长得丰秀俊雅的好相貌。家世、相貌、才学无一不好,除了性子着实淡漠了些,真是挑不出一处错处的。
罢了罢了,吴伯猜不透也懒得猜了,好在两人年纪都还小,再拖上几年也是可以的。
吴伯这边操碎了心,那头见了江祁就跑的文椒却拍拍心口,暗自后悔。
酒,真的不是个好东西。
江祁收回目光,又去看书。嗤,豪言壮语说了不少,却只长了这点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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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这日,庆州的夜被点点灯火照得甚至比白昼还要亮。
卫戎是有差务在身的。这样热闹喜庆的日子里,赏灯的人一多总有意外,除去府衙的人手,淮南王另从军中调了一批人在城中巡逻。
卫戎今夜没有骑马,身后还跟着一小队人。文椒等人不过看个热闹,也就随着他的路线走。
游人如织,车马喧阗,一行人走走停停,不多会儿到了灯市附近。
卫戎年少时爱玩闹,庆州城中认得他的人并不少,好在他早有准备,从身旁侍从处接过蒙面巾来覆住大半张脸,只留眼、眉以上,如此虽有几分怪异,但能省去不少麻烦。
沿途茶馆、食肆门前或多或少都有摆卖各式各样的花灯,歌舞声嬉笑声不绝于耳。江祁不耐烦这样的吵闹,自寻了处茶馆歇息,只留文椒、吴青一行人跟着卫戎走。
越往灯市里走便越热闹,灯市中心是一大台子,台子四角各有一木桩,木桩之间连着红绳,绳上挂着一盏盏花灯。
文椒走近些凑头看了看,是猜灯谜用的。
卫戎瞧见她的动作,开头问道:“你要玩这个?”
文椒连忙否认,脑筋急转弯还能玩玩,猜灯谜未免难度太大。
卫戎赞同:“我也不爱这个,猜来猜去的有个什么意思。”他指了指隔壁围起的人墙,又问:“要不要去看看那边?”
文椒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听见人群里传来阵阵的欢呼声、叹息声,还夹杂着几句叫骂声,不由也有些好奇。
吴青牵着文泽辛跟在他们身侧,闻言解释道:“这边是文斗,那边大概是武斗了。”
他猜测文椒在京都时并不常出门,继续道:“这边是猜对多少灯谜得什么礼,那边多是些射箭、赛马的比试,彩头也多是些兵器一类的物件。”
卫戎看向文椒,猜她大概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文椒也看他,想起在京都时从文泽辛处听来的关于淮南王世子的传闻,其中一条便是爱比武。
“倒很新鲜,我们也去瞧瞧罢?”文椒指了指前头。
卫戎眼睛弯弯,点头道:“好。”
演武场并不大,因而比得并不是骑术,而是射箭。毕竟是面向普通百姓,只为着热闹,规则便也十分简单,比射箭的准头。
卫戎只瞥一眼便失了兴致。果然,上台的也多是些平民百姓,大多人连弓都不曾拿过,临时请教台上的武师傅几句便去尝试,这样一个接一个地,能射中靶心者寥寥。
台下群众看了几眼也瞧出门道来,武师傅不愿冷了气氛,敲一下锣吆喝着什么。因着旁边太过吵闹,文椒只听见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匕首、难得、小巧...
卫戎却听得分明,略低头凑近她耳侧:“没什么意思,华而不实,只刀柄上镶了几粒宝石罢了。”
卫戎话音才落,便听见一道女声:“都这么久了,能中靶心的一人也无?”
这是句算不得客气的话,有些才下了台的汉子面上挂不住,闻声望去,见是一胡服女子,气焰盛了几分:“你去试试?”这是看准了她连弓都拿不起。
文椒也听见了这动静,身侧的卫戎直起身子来,目光炯炯向台上望去。
那胡服女子却点点头,慢步上前:“我来。”
台下顿时一片喧哗,有瞧好戏的,有鼓励她的,也有喝倒彩的。
女子却仿若未闻,从武师傅手中接过弓箭,脚退至黄线后头,右手搭箭,左手拿弓,直直地望向前头的靶子。
弓被她一点一点拉开,台下人也不自觉屏住呼吸看她,众人尚在猜测她要将弓拉到何等程度时,女子突然松开右手。
正中红心。
爆发的喝彩声和打趣声似平地惊雷,一下子将气氛燃到最热最高潮处。文椒也忍不住拍拍手替她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