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汪死水骤然再生波澜,从一个叹息般的原点无限向外悠悠延展,每一个细胞都在随之荡漾起伏,万千细微的欢喜里浮现重见天日的得意了然:看吧,他终究忍不住关心她。
下一秒却是无尽的下坠。
这可是齐执啊。他何曾这般直白地怜惜她,何曾这种表达。
她宁愿他一如往日,一边嘲她脸胖嘲她不曾有的双下巴,一边每每嫌她吃得少,热衷直接上手投喂她。或许是破罐子破摔的肆无忌惮罢,又或是夕阳晚照,最后的怜悯与温柔。
他拿出纸巾擦她又奔涌起来的泪,仿佛是世上最温柔的情人。
总是擦不干净,他今晚不知第多少次叹气。
他双手捧住秦罗哭得红红白白涕泗横流的小脸,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简直让人以为要把她的样子烙进骨血。然后他轻轻在她额头一吻,柔软微凉,无关风月。
好像是一个郑重的告别。
齐执放开了她,转眼脸上又是熟悉的温柔与笑容,眼睛里有细碎的光——也许只是夜色太亮。
他慢慢说:“那我先走了。” 第一个音节犹带嘶哑。
秦罗已经失去了拦下他抱住他的勇气。
她呆呆看他远去,融进来来往往的人群,成为大大小小无数光斑中最沉静最平凡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点。他再没回头。
身后的大楼感应灯明明灭灭,她哭得喘不过气来。
她像是被遗弃在了世界尽头的孤岛上。日落日出春种秋收,良辰好景,她总是一个人。
陆克山恰好这时又打来电话——这个周末他至少写了八千字小作文和打了两位数的电话。秦罗本来是不想接的,但她太想找人说话,太想有人倾听了,她绝望到不想再去想后果。
他没料到她会接,甚至措辞都是慌乱的。
秦罗没心思听他讲什么,她抽抽噎噎的:“我好难受啊”,丝毫没有掩饰哭音的打算。
她知道他会心疼,甚至因此感到畅快。至于他的误解、好奇和追问,那都是明天的事了,她不在乎。
他果然一下子焦急,那些关于分手准备好的千言万语和信誓旦旦瞬间退后:“小猪怎么了?别哭别哭,喝点水,别哭了”
“我就是好难受好想哭啊,别问我,让我哭一会。”明知会铸成大错,但至少这一瞬间,她的痛苦被人知道。
他不明所以,止不住地心疼,只能哄孩子一般一直说些没意义没营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