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对家里住进了一个小偷——重点是一个性别为女的小偷表示出了极度的不满情绪。
“郝德森太太!”他大喊一声,震得老人急急忙忙跑过来还以为出了大事,对上的却是福尔摩斯板起的因为缺少阳光而略显苍白的脸,“福尔摩斯?又怎么啦?”
“不能相信,简直不可置信——”夏洛克福尔摩斯高声道,“你怎么可以容忍一个小偷——女小偷住进家里,浑身泛着一股去不掉的鱼腥味儿,连卖花的女士都看着比她干净妥帖——难道要等到明天早上起床,发现整个屋子都被她搬空了,你才会醒悟‘谨慎考虑’的重要性吗?”
华生正在楼上的房间收拾东西,并没有听到他这番高谈阔论。诺拉因为浑身脏兮兮的缘故被郝德森太太打发去洗干净,因此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郝德森太太很了解夏洛克福尔摩斯讨厌女人的性格,她脾气好地笑了笑,企图安抚这个充满智慧却孤僻的年轻人,“噢夏洛克……诺拉已经告诉了我她偷东西的原因,她是一个可怜的姑娘,你难道不能偶尔展露一下你的同情心吗,难道你想把一个父母双亡,家庭破产的小女孩赶走,让她在晚上流落街头?”
“首先,我对‘父母双亡家庭破产’这句还未被验证的话充满质疑。”福尔摩斯灰色的眸子习惯性的露出怀疑的神色,“其次,我的同情心并不会指使我在路上随便捡一个身份不明意图不明的可疑人回家——同情心那种东西用在被害人的尸体上会更有作用,至少它能够让我查出凶手而不是整天神经紧张地怀疑藏在床柜地毯下面的金项链是否被偷走——”
郝德森太太捂住嘴,怒喊,“夏洛克!——”充满警告。
福尔摩斯止住嘴,他在客厅里不停走动,充分展示了他不满而且烦躁的心情,直到一个轻轻的脚步声踩了进来,然后就是郝德森太太惊讶而又欣喜的轻呼——
“噢,瞧瞧,一个多么漂亮的姑娘!”
福尔摩斯转过头,灰色的眸子充满审视地打量那位他眼里的不速之客。
布满灰渍的头发和脸庞被冲洗干净,露出了尘埃下亮丽的酒红色微卷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两边。她的皮肤是缺少营养的苍白,鼻子上有几颗不明显的可爱雀斑。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大而明亮的翠绿色瞳孔,既清澈又纯粹,仿佛原野上燃烧的火焰,有一股旺盛的勃勃的生命力。她穿着郝德森太太年轻时的旧衣物,嫩黄色的束胸长裙,一截清晰笔直的锁骨露在外面。她身量比同龄少女要高,因此显得笔直而纤瘦,仿佛一朵沾着露珠的百合花。
她的长相十分乖巧安静,如果不是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透出稍许野性,她实在不像是十分钟之前因为偷窃而被怀疑的脏兮兮的流浪儿。
诺拉从没穿过这么让人难受的衣服——胸和腰都紧紧地束缚着,简直令人喘不过气。她前世因为职业缘故连裙子都极少穿,更别提这身束胸裙——她深深吸口气,觉得自己快要因为喘不过气而昏倒了,勉强对郝德森太太笑了笑,“谢谢您的夸赞。”
“看这漂亮的红发。”郝德森太太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对面无表情的福尔摩斯使了个眼色,“你说是吧,夏洛克?”
果然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诺拉抬眼,正对上一双没有情绪的冷灰色眼眸。传说中智商超群,擅长观察和推理的大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毫不掩饰他对她的冷漠态度,只是用一种冷静的,理智的口气回答郝德森太太的问题,“红色的头发只是由于色素以及光反射作用的缘故,我完全看不出它对我来说究竟漂亮在何处。”
被拨了面子的郝德森太太瞪了他一眼。
诺拉拨了拨头发,把垂落到脸边的发丝挽到了耳后,这漫不经心的动作让她拥有了一种少女罕见的镇定和冷静姿态。她对福尔摩斯不待见的态度完全不生气,反而是眼角微弯,露出了一个饶有兴味,热情友好的微笑——
“很高兴见到你,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她意味不明地微微眯起眼,“……这对我来说可真是极大的荣幸。”她的语气在副词上加重。
福尔摩斯审视地看着她,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解,“我确信我从未见过你,女士。”
“噢是的。”诺拉说,“的确,你从未见过我,可是我却听说过你呢,福尔摩斯先生。”
“真的吗?”郝德森太太诧异,但是更加兴致勃勃了,“亲爱的诺拉,你是在哪里听说过夏洛克?”
“很多地方。”诺拉笑容愈发深了,“他可是一位有名……非常有名的侦探。”
一八八一年,今年不过二十八岁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还并未完全展示出他惊人的推理天赋和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不过受到熟人委托,此刻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已经侦破了好几起警察难以破解的棘手案子,虽然并不算名声大噪,但在英国的警探圈子里已经小有名气——福尔摩斯重新审视了一次这个不过十八岁左右的少女,仍旧没有从她的身上察觉到任何有关于“熟悉”的气息。
他收回目光,兴趣缺缺,随手拿起落在沙发上的小提琴,缓缓拉了起来,毫不在意客厅里还有两位女士站着,而他作为男士却毫无风度地抛下她们独自沉浸在音乐艺术的世界里。
“噢,夏洛克就是这幅样子,”郝德森太太说道,“我希望你在这里能够住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