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很快发现她为何会对这位男士喜欢不起来——因为对方很明显不喜欢她,说具体些,应该是对方似乎不欢迎女士,他投向她的那一撇冷漠而且毫无喜爱意味。
和华生的热情体贴形成极大反差。
很显然华生也有些惊讶,他低低说了一句“我记得房东似乎是位女士”后猛然反应过来,试探性地问道,“你是福尔摩斯?”
恩?诺拉耳尖地似乎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福尔摩斯?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对方的脸上停留两秒,然后移开——应该是巧合,世界上姓福尔摩斯的也不少,特别是在英国,她不能因此而随意判断他的身份。
不过……
诺拉忽然抬眼看向门牌上的“221b”——约翰·华生,福尔摩斯,还有十九世纪的英国……
她的面色忽然古怪起来。
华生并未注意到同伴的情绪,他恍然大悟,友好地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华生,约翰·华生,这位是诺拉小姐。我是来……”
“你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对方忽然打断他的话,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华生诧异地啊了一声,后知后觉,“你说什么?”
福尔摩斯微微眯起眼,似乎感觉到昏昏欲睡,那双灰色的眸子黯淡无光,声音却是完全相反的清晰流畅,“善良的华生先生,在你把一个小偷带回家里之前,先检查一下自己是否丢了一些贵重物品——出于谨慎考虑。”
诺拉眼睛瞬间犀利起来,她盯了对方一眼,福尔摩斯看上去毫无所觉,他打了个哈欠,似乎觉得只一眼就轻易揭穿她的身份这件事非常无聊而且乏味。
“小偷?”出乎意料,华生并没有手忙脚乱地搜寻自己身上携带的东西,而是提高声音反驳了对方的结论,“我想你可能误会了,诺拉不可能是小偷,她甚至帮了我的忙——”
“是吗?”相对唯一一位女士的沉默无言,福尔摩斯只是用他那双灰色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华生的脸,大概因为长相的缘故,他看起来十分孤僻且不近人情,“瘦弱,苍白,离家不久,身无分文,搭顺风船来到伦敦,却和一个同样不久到达这里的绅士走在一起……我都要迫不及待地猜测这位年轻女士的目的——让我想想看她帮了你什么忙……也许是将一位受过枪伤的善良男士从满地泥泞的小道里解救出来?”
华生几乎都要目瞪口呆,“你、你怎么会……”
“这种问题简单到连猜测都是侮辱我的智力。”对方咄咄逼人说话毫不留情,但是他似乎并不以冒犯了女士而沾沾自喜,只是纯粹地分析后作出结论。为了让他的话语更有真实性,他甚至自以为多此一举,但是实际上证据十足地补上一句,“我猜猜,这位聪明而又身手灵活的可爱的诺拉小姐,‘不小心’在街上撞到了你?”
这一刻在他的口中似乎“聪明”,“身手灵活”,以及“可爱”都成为了某种讽刺的贬义词。
诺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对所有的近乎事实的猜测都保持了可贵的沉默。
华生惊愣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为难地看了诺拉一眼,他面上露出愧疚的神色,但是眼里却分明对福尔摩斯的话九成信服。也许是顾及她的面子,他并没有当面作出搜寻的举动,只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轻声问道,“这不是真的,您路过那个巷子的时候只是巧合,对吗?”
“当然。”诺拉极快地回答道,“那的确是巧合。”
这一句话反而从某方面证实了福尔摩斯猜测的正确性。华生看着她,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失望,但是还没等他找到借口安慰自己以及诺拉,她已经先一步开了口——
“我的确偷过你的怀表,因此我才会知道你叫华生。”诺拉面色不动,完全没有被抓包之后的羞愧不安,一双翠绿色的眼眸平静明亮,甚至语气都极为真诚,“但是我了解到您是一位善良并且热心的好人,真正的绅士,我无法对您这样的人下手,所以我又把您的东西放了回去。”顿了顿,她嘴唇微抿,终于有些愧疚的意味,“……我很抱歉。”
华生探入口袋里,果然摸到了那块母亲的遗物,他有些复杂地看着诺拉,最后还是叹息一声,低低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受到了您的帮助,即使诺拉作出了一些并不属于淑女的举动,但我相信那只是出于生计——如福尔摩斯所言,身无分文。”
这回她真的有些吃惊了,果然是传说中的老好人华生么,连她偷窃他母亲怀表的行为都能够轻易原谅,还为她开脱——
见惯了自私冷漠的她也微微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