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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赌场不营业,但却依然热闹。

程非淮和安妮塔已经在一个密不透风,黑暗狭小,一丝光线都没有的房间里被关了一天,隔壁房间是被倒吊着注射过量毒品的莱尔,他们两个能清晰的听到他时不时发出癫狂的嚎叫和用头哐哐撞墙的声音。

比直接动手更让人崩溃的是从心理上一丝一寸的瓦解人的理智。

安妮塔蹲在墙角,头埋在膝盖里,而向来轻狂且不着调的程非淮坐在她旁边,也沉默不语。

“还有什么办法吗?”安妮塔抬起头,声音在屋子里回荡,“你以前不是告诉我去接近那个中国女孩儿,最后可以作为底牌吗?”

“你是不是把她的事告诉了莱尔?”沉默了一天的程非淮突然问。

安妮塔支吾了一下,然后应了,“我也是半年前才说,让他观察一下,没让他动。”

程非淮知道周晟言放弃了上一次的绞杀行动,他想了一天为什么周晟言会再次动手。

而这一刻他想明白了。

周晟屿死后,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再动陈暮。

程非淮自嘲的笑了一声,正准备和安妮塔说什么,暗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外面的光线也算不上明朗,可是对于一整天都处于黑暗中的两个人,还是一瞬间让他们睁不开眼。

程非淮和安妮塔被带到了赌场大厅,原来的赌桌全部被撤下,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那些平日在黑市里呼风唤雨的人坐在这里都等着他们二人,受邀参加这场赌宴。

今天没有廿一点、马尼拉,加勒比海扑克,抛双币,赌场战争,只有俄罗斯轮盘赌。

他们被给了一把枪,关在大厅中间的防弹玻璃房子里。

这一把枪的六个弹槽中随机放了一颗子弹,两个人轮流着对准太阳穴扣动扳机,可扣一次,可连续扣动多次,可看谁会被因为轮到那一颗子弹而死。

在场的人压下赌注,赌谁会先死。

程非淮的眼睛看向了人群,他要找的人坐在主位上,与他视线对上。

周晟言只是看着他,不表愠怒。

他是被周晟言一手培养出来的。

在周晟言的庇护下,他哪怕是在这种混乱的地方都能保持重情重义,情感丰富。

一直忠心耿耿的跟着周晟言,就算被莱尔扣住用尽各种手段折磨都没叛变。

可惜情感太过丰富,爱上安妮塔之后无意中透露很多消息,察觉到之后就已经下不了这艘船,只能继续,提供消息,甚至安插其他线人。

但是他不会说出老二老叁被安插在墨西哥的事情,他想老二老叁活着回来,可老二还是死了。

他也没有告诉莱尔周晟言以前的绞杀计划,既怕周晟言警觉,也怕莱尔再在暗地里做什么。

他不知道周晟言察觉到自己的事没有,每天都在痛苦和动摇里迷失,在零零碎碎千丝万缕的明线暗线里挣扎。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周晟言从一开始就知道,而且把他的行为拿捏得很准,利用他查出了很多被安插的人。

他觉得如果自己没有说陈暮的事,周晟言会旁观着等他自己崩溃的那一天。

这场心理拉锯战周晟言赢得很明显。

程非淮看着对面的安妮塔,哪怕如此狼狈她都依然美艳,和他看到她的第一眼的时候一样。

她跟在言哥后面走进赌场,绚丽的光线下,她一头暗红色的短发,碧绿色的眼睛,身材高挑,五官艳丽,仿佛整个人都笼上了光晕,周围刹那间暗下来了,只有她一个人色彩鲜明。

言哥说,你以后带着她。

安妮塔冲他打招呼,扬着头高傲得像是一只天鹅。

后来天鹅落在了他怀里,只是天鹅带他坠入的不是爱河,是地狱里滚烫汹涌的岩浆。

程非淮拿起放在中间的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不停的扣动扳机。

一枪,两枪,叁枪......

他想给安妮塔一条生路,他在扣枪的时候手在抖。

想起以前他,言哥,老二老叁老四一起出生入死的日子,当时觉得暗无天日,现在却很怀念。

言哥是真的对他很好,甚至在知道他背叛后还给他这么多年生路,是他自己迷失了。

第四枪的时候,程非淮的枪从手上落下去,太阳穴被打穿,倒在桌子上,黑色的孔里血液往像是水龙头一样的流着,在他对面的安妮塔掩面哭泣。

而赌场里压了程非淮死的人此起彼伏的欢呼着,压了安妮塔死的人一片哀嚎。

如果他能生在普通家庭,可能是跟在大哥身后虚张声势却又内心柔软的叛逆少年,年少能犯的最大的错也不过是考试作弊,和同学吵架,欺负自己喜欢的女生,喝醉了在街边耍酒疯。

哪里会沾染上这些血腥,肮脏,和污秽呢。

可没有人的剧本是自己选的。

清理尸体后,关押了安妮塔,等着墨西哥派人来交涉之后赎人。

周晟言把后续的安排都交代清楚了之后,走出了依然还在狂欢的赌场,从后门开着那辆已经被修理过无数次的灰色Commodore向着陈暮住的地方驶去。

车还在马路上的时候,太阳从马路的尽头升起,像是美术生的画盘里最顶级的颜料,染黄了天上的云霞,甚至晕染得很有层次感,似乎空气都变成了金黄色,美不胜收。

他停车,敲响了有些陈旧的门,陈暮问了句谁呀,他回答之后她就打开了门。

“我又困了,你再陪我睡会儿吧。”周晟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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