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中一直都有一辆囚车,这辆囚车一直跟在使团的最后面,专门有两个精壮卫兵贴身跟随。
囚车中的人很老迈,很颓废,看上去十分的不起眼,因而除了刚开始使团中很多人对此人有些好奇之外,很快大家都忽略了这辆囚车的存在。在大家的心中,这辆囚车中的老人,应该属于那种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存在。
因为,使团的正副使对这辆囚车也似乎漠不关心,这一路行来,这么多天,从来没有见过使团重量级的人物接近这辆囚车,一直到今天,使团在西北的边陲越过了大康的国界,进入了北燕境内之后,使团的正使陆铮大人才第一次过来看这两囚车。
这个过程是不为所知的,因为扎营之后,囚车是被一顶专门的帐篷给罩住的!毕竟囚车中的老人实在太老了,这一路的舟车劳顿,倘若再风餐露宿,可能真撑不到北燕上京,怜悯之心人皆有之,使团的护卫们一路上对这个来历不明的老人其实都非常的照顾。
陆铮进入了营帐中,营帐里面的油灯昏暗,囚车中的老者手脚皆戴着镣铐,他低着头,无精打采,脑袋上如鸡窝一般的白发,在油灯中尽显颓废。
陆铮搬了一把交椅坐在他的面前,轻轻的一笑而后道:“楚老,这些日子使团一直不平静,所以晚辈一直没有机会过来看您!今天我特意过来看您来了,这一路舟车劳顿,您老可还吃得消?”
白发老者慢慢的抬起头来,睁开了浑浊的眼睛,木然的在陆铮的面上扫过,他哼了哼,道:“你是陆长河的义子,果然手段很高!从大康京城一直过来,虽然经历了很多艰险,但是结果却很好,你还活着!而使团上下也被你牢牢的掌控住了!只是行百里路半九十,剩下的路恐怕不太好走哦!”
陆铮哈哈一笑,道:“楚老,您真是目光如炬,一语中的!我陆铮真的是黔驴技穷,才疏学浅啊!在大康国我都如此磕磕绊绊,朝不保夕!现在我们进入了北燕的境内,恐怕更加困难了!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感觉自己很难抵达北燕的上京!”
楚天霸轻轻的哼了哼,干燥枯萎的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抹笑容,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这一点你比你的义父陆长河要强很多!不过那又如何呢?你到了北燕,注定就是人为刀俎,你为鱼肉,难不成你还妄想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陆铮摇摇头道:“我不敢这么想,不过楚老,你我二人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完蛋了,使团肯定是完蛋,你楚老恐怕也难以到上京啊!
您这一辈子,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累,尤其在大康的二十年,你过的是暗无天日的生活,你如此忍耐,如此坚韧,不就是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故国么?”
“哈哈……”楚天霸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很洪亮,在寂静的夜晚足可以震动周围,两名卫兵受惊了从外面冲进来,得到陆铮的制止他们才重新退回去。
楚天霸一直大笑,旁若无人,过了好久,他才收住笑声道:“陆铮啊,你指望我能帮你退敌么?我这么一个老朽,在北燕早被人忘记了!再说了,就算不被人忘记,现在时代不同了,恐怕很多人也并不想我平安的回去!说不定,你没有带着我还有可能顺利的去上京,你带着我,只怕还要给你带来灾祸呢!”
陆铮神色不变,道:“楚老,有句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对这一点我心态好得很!只是楚老,您的生死的确可以置之度外,可是因为您的生死,很可能引发的是北燕的大乱。
比如这一次您倘若没能顺利的到上京,那势必中途有人要害你,虽然说这些年您不在朝廷了,朝廷已经改头换面。但是你们楚家依旧是北燕一等一的世家,还有你的义子楚轩依旧是北燕一等一的虎将,人称天威将军,其在军中的影响极大,连北燕的陛下和太后也不敢轻易的动他呢!
有人要杀你,害你,同样便有人要救你,亲你!您也看到我的情况了,我就带区区几百人,如果正面应敌,我怎么也没有逃生的可能!
所以,我只能依靠您老,有了您老之后,这一潭水才能被搅浑,浑水才好摸鱼,楚老,您说是不是这样?”
陆铮轻言细语娓娓道来,神色非常的自然,楚天霸的脸色却瞬间变得阴沉,本来浑浊的眼睛霎时露出精光来,就这惊鸿一瞥,让陆铮心中一凛,他瞬间意识到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死翘翘的老家伙可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一个能让大康朝如此重视的敌人,一个能纵横驰骋几十年,需要大康国用举国之力对付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还有,在大康悬镜司的监狱中苦熬了二十年依旧活着的人,他的坚韧和意志绝对如同钢铁一般,这个人很危险!
陆铮忽然有一种冲动,那就是现在当机立断将此人斩杀,因为此人一旦回到了北燕,其一定有手段重新掌握权力,而其一旦掌权,其必然会对大康不利,这对大康来说后果太沉重了。
打蛇不死,后患无穷,仲父明的前车之鉴呢!不过陆铮终究没有那么干,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原本没有错,借助楚天霸顺利到上京,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