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正是烈日最猛的时候,即使是早春,也因为久旱未雨的缘故,是桑柳无叶土生烟的炽热;连飑拂过的那丝细得不能再细的微风,都携着一缕升腾欲焦的如焚旱气。
她和国师都算是修道之人,倒是还好,国君却已是年迈;从祭坛上步下,归位之时,都已是需要王后不动声色搀扶的虚弱状,一身汗濡湿了衮服,坐在主座间,在明黄的夔龙纹华盖荫蔽之下,都止不住不时颤巍巍地以袖拭额。
此时,四方乐师演奏的乐音从琴瑟管箫、竽笙埙篪的温风徐回、仙音渺渺陡然一凛,鞞鼓、编钟的声音加了进来,激越的峥嵘似是川池暴冱、霜雪交下的凌冽。
这是,姣祭的调子。
根据山海经,既然没有那种见之就大旱的异兽出没,那旱的理由有两种:布雨的应龙不来,自然就没雨,解决的办法
zΡΟ1⑧.cóм是以大祭司扮成应龙的样子,跳个龙舞就得了,
理由二是,女祓(魃)是天女,所居之处不雨,寸草不生。解决的办法是,搞死女魃,+日炙杀女丑。简单说,就是杀个女巫祭天;杀的办法是把人仰面绑在木头上,活活晒死或者烧死。
校祭,就是第二种野蛮又残酷的办法。
不过,现在文明社会,已经废除了——因为现在的女巫太强不好抓,抓了也烧不死晒不死的,反倒会被惹火了给反杀一批,雨没求来人倒是死了一片,得不偿失。
所以也和第一种-样,是个形式,于是,也文明了。
只是,丝竹管弦的乐音间依旧尘封着,那段血腥残忍的历史间的刀光剑影,听着金戈的铮声不断。
随鞞鼓声声,作二佾舞的那一片青衣、兽面具覆面男女童子空中翱然招展的飞袖舞袂一凛,
步履间也骤然加快,有了战舞的激昂和雄浑,有着惨烈和悲诡,孕着牺牲的悲凉,像是英雄走过尸山血海的战场后,蓦然回顾的怆然。
去吧,希儿,雨会来的。
她脑海间响起的,不再是那个中性莫辨的孩子声,而是少年清朗又悦耳的从容嗓音,泰然得似是,有着坚定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她的紧张和担忧,都奇特地,平复了下来。
她于是淡淡一笑,向国师遥遥一礼,便足尖一点,盈盈身形翩跹若蝶地,轻捷落入祭台的正
一袭青青道袍翱然扶风,素色护领间绣连珠团窠暗纹,做高冠束发、腰间系白玉带的中性打扮的佩剑少女,是一片带着青兽龙面具的舞者
未以面具覆面的洒脱存在,她鹤
立在祭坛的最正中,身形纤瘦如皎月、青衣曳地的素雅,钟鼓隍隍,磬筅将将间,少女只是安静地闭目,一动不动。
两队童子持五彩鹭羽绕她而舞,飞扬挥洒的广袖飘袂,羽翳执扇都似是光怪陆离的彩影繁华,流离在她白瓷一般的脸上,却是,一掸即去的轻恬浮影般的,超脱。
下一刹,少女蓦然睁眼、眼神凛冷带着一种难言的气质,和她青涩精致的眉目金然不相符却又意外和谐的,清寂而雅贵,她在急管繁弦中毅然拔剑,于激越的乐音升歌里起剑而舞,舞姿飒爽英气,广袍潇洒仪态万方,挥洒间剑光飒沓如龙鱼作舞,若白练鳞鳞栉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