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有心,能把你整得苦不堪言。
翡翠珠帘被挑起,白蕊端着一碗冰镇糖蒸酥酪过来,掀开月白釉碗盖,“郡主吃几口酪解解暑吧。”
这是陶嫤最喜欢的食物,她舀了一口,清凉乳酪入口即化,冰冰爽爽确实消除不少热气。
吃着吃着,她忽然搁下,“外面怎么如此吵闹?”
白蕊微滞,惴惴地觑一眼她的表情,“禀郡主,是相爷带回来的两位侍妾,正在往府里搬东西呢。”
陶嫤不悦地抿了下唇:“哪来的侍妾?”
白蕊的声音低不可闻:“听说是向阳侯送的,目下住在金露轩中。”
金露轩里住着十来名侍妾,陶嫤对这地方并不陌生,这些年陶临沅不断地往里头添人。他除了朝堂办公外,最常做的便是倚翠偎红,醉生梦死,对儿女的事不闻不问。这几天尤其过分,彻夜不归,也不知宿在哪家娘子房中。
陶嫤坐起,换了身湖色织彩百花飞蝶纹高腰襦裙,重新梳了个倭坠髻,金翠孔雀簪衬着她皎如明月的面庞,明亮生辉。她看了看外头太阳,已经渐渐西斜,不如午时那会儿闷热了,遂叫上玉茗白蕊二人,“去金露轩瞧瞧。”
……就知道会是这么回事,玉茗白蕊相视一叹,簇拥跟上。
这会儿相爷恐怕还在那里,郡主选择这时候过去,无疑是准备给他添堵。
金露轩位于相府西南一角,是个两进的庭院。院内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景致勉强称得上雅致。然而走得近了,那股脂粉味儿越来越浓,陶嫤嫌恶地皱了皱鼻子,问院内当值的丫鬟,“左相呢?”
自从殷氏走后,她从未喊过陶临沅一声阿爹。
这两年陶嫤来过此处几次,每次都闹得惊天动地,是以院里的丫鬟看到她很是畏惧,缩手缩脚地回答:“在、在莺眉阁二楼吴氏房中。”
陶嫤没有多言,转身往二楼走去。
院里原本欢闹说笑的侍婢,这会儿都缄默不言了。她们好不容易等太阳下山,气温稍微凉快一点儿,想要下楼透透气,谁想会遇到这位小祖宗。惹不起还躲不起么?还是赶快回房去吧。
吴氏是陶临沅今天带回来的两位侍妾之一,房间在二楼东面第三间。
陶嫤推开镂空菱花门,一阵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窗户朝西,借着落日余晖能看清房间光景。
酒杯滚落一地,朱漆螺钿小几摆着几坛佳酿,一袭黛紫锦袍的男子依偎在女人怀中,醉意酣然。那位女子头戴珠翠,态度殷勤,正不断地往他的杯子里续酒。
陶嫤蹙了蹙眉,上前夺过陶临沅的酒杯,“你要喝到什么时候?”
吴氏被她突如其来的到访吓一跳,因着头一天来相爷府,没见过广灵郡主尊容,还当她也是金露阁的侍妾,当即一声不满:“相爷正在兴头上,你是何人,为何要来打搅?”
陶嫤朝她看去,“你也配同我说话?”
那眼里,分明含着轻蔑与讽刺,不加掩饰。
吴氏一惊,被侮辱的怒意袭上心头,“你……”
行将反驳,埋在她胸口的男人抬起头,睁开醉醺醺的双目,看清来人后略有诧异,“叫叫,你怎么来了?”
叫叫是陶嫤的乳名,小时候她咋咋呼呼,吵闹得很,是以殷氏便给她起了这么个乳名。
如今听来,很是讽刺。
“我为何不能来?”陶嫤后退半步,许是被他身上的酒味熏着了,“我如果不来,怎么看到你这副模样?怎么让我阿娘知道,她死的一点也不值得?”
陶临沅瞳孔紧缩,心脏似被狠狠揪了一下,他阖上双目,年迈英俊的脸上满是痛苦。他忽地举起桌几上的一坛酒,不要命往嘴里灌,溢出的酒洒在他的脖子上、衣服上,他却浑不在意。
如果醉了能好受些,他情愿一辈子都糜烂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