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也别说话,你割伤了气管,一时半会好不了。”
“我知道你很失望,但是把你救活,是我的工作。”
“不用这样看着我。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这话听起来真像反派的标准台词……我的意思是,你想结束的生命,我会尽力将它延长。”
她往输液瓶中注射了一管药剂,看着病床上的人目眦欲裂,还是有些许怜悯:“放心,只是舒缓剂,让你没有机会咬舌自尽而已。话说眼睛瞪这么大不会干涩疼痛么,下次来的时候,送你一个眼罩吧。”
“那么待会见,田先生。”
高奚走出病房后,心情属实不错。她现在也挺理解自家妹妹那种喜欢捉弄人的恶趣味了。
和护士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她就下了班,走出医院果然看见了等在大门口的某人。
“等很久了吗?”
“刚到,给。”他扔了一块巧克力过来,笑道:“还你的,尝尝看。”
“草莓味……”
“偶尔也试试新口味嘛。”他将头盔递过来,高奚于是将巧克力先放进了包里。
“你指路啊,我很多年没回来了,忘了那家米线在哪了。”
“走吧,专属导航为您服务。”
她难得俏皮,齐越低头笑了笑,发动了车子。
“诶老板,两碗米线啊,一碗不放葱一碗不放香菜。”
“行!”
齐越四处看了看,“这里比以前看着好看多了。”
“都十多年了,翻修也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们坐下没多久,两碗热腾腾的米线就端上来了。
咸鲜的高汤里卧着煎得金黄的鸡蛋,米线上下里藏着切得大块的肉,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还是以前的味道,这店难怪还没倒……你吃慢点!我不和你抢!”
高奚放下筷子,抿抿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不是习惯了嘛。”
“吃蒜不吃?”
“不要,味道好重……不,还是给我吧。”
“怎么?”
高奚眼里有一丝狡黠的光,“碰上了个讨厌的病人。”
齐越笑出声:“怎么,高医生也会捉弄别人吗?”
“还不许有讨厌的人了?”
“应该应该,是谁惹的你?下次我和你一起作弄他。”
“一个……应死未死的人。”
“什么意思?”
“你知道之前发生的325灭门案吗?”
“你是说那个男主人杀了自己妻子和两个孩子的案件?”
“没错。他在犯案之后意图自尽,但不幸的是被救了回来,”她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对他而言。”
“你说这种人救他干嘛!”
齐越和高奚齐齐回头,看见几个学生正义愤填膺的说着什么。
“这种败类杀妻杀子,医生居然还救他,真没天理!”
“就是啊!这种垃圾就应该一起去死!”
“我看那救他的医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丘之格!”
“虽然……是一丘之貉啦……”
齐越回过头哼笑了一下,“你说现在的小鬼,成语都说不清楚,意见倒是挺多的。”
高奚也不在意,“几个小孩子,和他们计较什么。多吃两口好吃的吧,待会还得上班呢。”
“你不回家啊?”
高奚点点头:“回医院,还有事要做。”她吃东西一向信奉宁撑死不浪费的准则,连汤都要喝干净的。放下碗筷后扬起一个满足的笑容,灿烂夺目得紧。
齐越又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到了多年前,见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她,“你……”他下意识开口,可又停顿了下来,不知说些什么好。
“什么?”
他摇头,“没什么,等我一会,马上就好。”
远去的岁月一直像被一把尖锐的刀尖从他的生命里割裂开来,包括她那带着远春般可爱明媚的笑容和璨璨目光,那是曾经唯一接纳他的地方。
为什么……
“对了,待会顺路带我去一趟百货公司,我要去买一个眼罩。”
“眼罩?你睡的不好吗?”
“并没有,我向来一沾枕头就能睡着——买来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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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分钟后两人又回到了医院。齐越看了眼手表,正好九点差五分。
“那我就先去报到了,你忙吧,中午找你吃饭。”
高奚笑着挥挥手:“知道啦,快去吧。”
等齐越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才提着装有眼罩的袋子往看护病房走去。
病房门口的警察都是认识她的,没多说什么就为她打开了门。
“你好啊田先生,又见面了。”
高奚将袋子轻轻放在柜子上,笑着对她的病人寒暄道。
“唉,怎么又在瞪我,眼神不能杀人您不知道吗?”她慢条斯理的把眼罩取出来,图案是她少年时期很喜欢的那只黄皮耗子。
然后贴心给这位怒目圆睁的先生带上,而她面带笑意的坐好,翻看着自己病人的病例。
淡声道:“田先生,我们有很多时间。您就好好休息,等您想说什么的时候再聊也不迟。”
“不过,最好在您接受法院审判,将您定为恶性杀人犯之前。”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田嘉伟,他愤怒的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不过在高奚眼里也只是一只徒劳无功的可怜虫罢了。
“您打算反驳我吗?说您不是杀害您妻子和两个儿子的凶手?”
高奚托着腮,歪着头一副颇为苦恼的模样,“可现场只找到了你的指纹,它们遍布在每一个角落,特别是……凶器上。再者,法医推测死者死亡时间在下午两点到叁点间,监控摄像头拍到你在一点四十五回家,然后再没有出来过。而你的动机也很明确,因为身患癌症,想要妻子和儿子一起去死,以此满足你变态的欲望,让一家四口在阴间相遇。最重要的是……”她凑近他的耳边,带着薄凉的笑意道:“警察说你就是凶手。”
田嘉伟平静了下去,不再挣扎,不再发出声音,就像一具尸体,很安静的躺在床上。
高奚面无表情的坐回椅子上,“您真的想否认吗,如若不然,为什么一心求死。”
说完这句话后她也静默了很久,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氧气机的声音。
“说起来,其实这样的事也不算新鲜。”她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润了润喉道:“来我们这里看病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的没钱了来卖孩子或卖子宫,专门去妇产科蹲那些愁眉苦脸的夫妻;在内科,有的是强迫夫妻中的一方为另一方捐献肝脏;在我们外科,用家人骗保碰瓷的更是屡见不鲜。”
“你看,人渣而已。但尽管如此,下次碰到这些人渣有生命危险了,我们也得照救不误。”
“毕竟法律上仍旧规定,他们都是人。”
她垂下眼眸,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田先生,您现在想死不容易,要活着也不容易,对某些人来说,你死了有好处,对另一些人来说,你活着有好处。”
“我自然是后者。”
高奚表明了态度:“无关职业道德,而是你的存在,会成为我扭转局势的一步棋。”
“我想你也猜得到,那些想你死的人会是谁。而我现在正式邀请您为我工作,当然您可以现在就拒绝,也可以好好考虑。”
她等了一会,田嘉伟都没有表达出愿意或者不愿意的意思,道:“那您考虑吧,在这期间,无论是谁想让你死,我都不会让他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