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想事情想得太出神,闷油瓶头已经剪完了我都不知道,于是这丫从自己兜里摸出来一张五十的给理发师,那个理发师估计觉得我不会让他出钱,所以先咳嗽了两声,我才瞧见他的动作,一下有些尴尬,一边瞥着闷油瓶似乎没短多少的头发,怀疑这丫刚刚是不是又拗了,一边连忙让他把钱收回去,顺手把他一头软顺的黑毛儿揉得乱七八糟。
话说回来,过年了我是不是也该给闷油瓶包个红包意思意思?顺便拿他个嘴软,试试看能不能套出这丫打死不说的秘密来。
想着有些好笑,对于红包闷油瓶应该不会期待吧,但要是有的话,肯定也会很开心,这家伙就是看着深沉的小孩儿而已。
这么想着心情还不错,我把围巾重新围上两个人的脖子,带着他出了理发店的门,结果服务员的“欢迎下次光临”还没说完,闷油瓶就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奇怪地扫了一眼,顿时像被雨从头到脚淋个透湿。
我看见我爸我妈和单冬青一家,正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我和他。
第六十九章
雨势在那天傍晚就开始转急,直到第二天下午,变成了这一年最后的大雪。
我有些不太记得自己这两天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我和闷油瓶就像两个在犯罪现场被抓了现形的犯人,所有怀疑的目光,所有指责的话都和那天早上的雨一样,带着刺骨的寒意,砸在身上,冷进心脾。
我只记得单冬青死死拽着他的爸爸妈妈,被数落得当场哭出了声,我爸连忙和他们道歉,同时劝慰他们不要怪单冬青,都是他们没管好我的责任。而我妈直接爆发,伸手就要往我脸上甩巴掌,闷油瓶却不让,上前一步扣住了她的手腕,迎着回她暴怒、鄙夷又厌恶的眼神,将所有的压力都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但是他怎么可能扛得住?
我回想着我妈对着闷油瓶爆发的模样,忽然间觉得有些恍惚,当时脑子里那根弦陡然像要断掉似的,蹦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思绪,我怎么压都压不住,那些玩意儿根本不受我控制,跟开闸一样争先恐后地往外涌,有那么一刹,我竟然觉得自己看到了长大后的闷油瓶,还有很多我和他在一起的光怪陆离的影像,随着那些记忆碎片一通翻涌上来,洪流在瞬间寻到了出口,从胸腔爆发出的炽烈情感让我有种想将闷油瓶狠狠地抱在怀里,说一声我回来了的冲动。
但这些纷繁复杂的念头同时搅得我昏沉无比,差点没直接栽地上去,所以根本没有听清我妈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而这所有的景象和情绪,却在我妈吼得最厉害的时候猛地又消失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只觉得我和我妈当时都不对劲,我就不说了,琢磨了两天都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怎么魔怔了,而我妈按理说是不可能骂他比骂我还厉害的,但是那天……我烦躁地伸手往口袋里摸烟,想让自己尽量能冷静下来,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今天就是除夕了。
但是那天,闷油瓶几乎是被指着鼻子骂到离开的,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辩解一句,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我妈的训斥,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攥着他的手尽力想把他往身后护,但他只是用力握了握我,然后松开,站到我身前,对我妈说了一声:“抱歉,我现在就离开。”
抱歉个屁,你能到哪去!
“小邪,出来吃饭。”我盯着外面已经下白的屋顶正想着,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是我爸的声音,我懒得理,躺在床上继续装成发霉的样子。其实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