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还伴随着隐约的惨叫声,吴潮生喘了口气,这会儿才露出一点吃痛的脸色,双手却死死搂着小师弟不放。
“今戈,不怕。”他轻声地哄着,抬手一下下在发狂的师弟后背安抚,如同两人早年间相处一般。
今戈刚回御鬼宗那几年,晚上经常做恶梦,被吓醒了也不哭不闹,只裹着被子缩在角落里,抖着嘴唇呆滞地等天亮。
吴潮生偶然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搬过来和他同睡,一旦师弟被吓醒了,他便会将人搂在怀里一下下轻轻拍着安抚,唱幼年时娘亲为自己唱过的童谣,哄着小师弟安睡。
一开始今戈其实是拒绝的,亲眼见过亲人的尸体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接受别人碰触他。
只有将他背回来,晚上会为他念书唱童谣的大师兄,能稍微亲近他一些。
但随着时间推移,今戈以让众人惊讶的速度恢复了过来。他能跑能跳,晚上也不怎么做恶梦了,但性格却一点点变得冷漠狠戾,他双眼里时常暗藏着一把火,那把火能将冤魂厉鬼,将他自己一起烧个干净。
吴潮生很难受,他看着游今戈,像是看到一个明明前途无量,却一点点放任自己陷进漆黑泥潭,亲手放弃了自己未来的人。他想救他,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为此他曾去问过师父和师叔。
师父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师叔说:“男子汉大丈夫,自己选的路自己走。”
吴潮生不太赞同师叔的说法,但他想,也许找到那只害死游家人的厉鬼就行了。于是一有空他就会下山四处寻找那只厉鬼,可找了多年,那只厉鬼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般,音讯全无。
而游今戈就将自己的心浸泡在日复一日对冤魂厉鬼的仇恨中,生生在漆黑的泥潭里开出了一朵散发着腐朽气味的花。
吴潮生突然觉得很无力,无论他做了多少,也阻挡不了眼前的少年将长长的根须植根在仇恨的土壤中。它已经在那里安了家,缠绕着少年人的灵魂紧紧抓着厚实的泥土,无法被拔除了。
红线一圈一圈覆盖在十六岁的少年人身上,他的发丝被勒断了一些,簌簌落地,形容狼狈,让他从“大师兄”的神坛上走了下来,显出了符合他年纪的无助和茫然。
他抱着自家小师弟,轻轻哼着童谣,希望他能从恶梦里醒来。
红线在他的手臂、腰身、腿上勒紧,轻而易举陷入了肉里。他疼的双手颤抖,嘴唇发白,额头布满冷汗,十方剑发出夺目光华,似乎愤怒于主人被如此伤害,剑风割断了主人身上的红线,但很快又有新的不断攀附上来,没完没了。
林皓仁同样能感到疼痛,他疼得直抽抽,想骂吴潮生几句又骂不出口。
你把他打晕啊!打晕会怎样!这是你亲儿子吗?!
林皓仁眼看着吴潮生身上多出来的一道道伤口,对这对师兄弟的认识再次拔高到一个新高度。吴潮生何止是师兄,根本是把爹妈兄弟姐妹的角色全揽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甚至还兼职了人生导师。
可人一旦陷入不同的情感角色里,终会导致角色混淆,何况吴潮生还极其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