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恩不图报作者:南风歌
第4节
“干啥?”林州抬眼看他。
瞪了一眼:“干啥,你说干啥,不是要我电话吗?!手机快点拿来。”
林州哦了一声,掏出手机递出去。有人把手机接了过去,却不是,而是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燕二少。
“头发理成这样差不多了。”燕二少一手攥着林州的手机,却全当没有这茬了,“林州,下来吧,我们回去了。”
林州坐在这里无聊半天了,要不然也不会按捺不住地扯着闲聊。他从来都是个闲不住的人,坐这半天还不准乱动简直是一种折磨,燕臻一说可以起了,他马上开心地应了一声,站起来把防护服扯下。
着急了:“别乱动,我还没给你理完呢!快点坐下!”
林州扭头对着镜子拨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我觉得挺好看的了啊,是吧哥。”
燕臻点了点头:“好看。”又扭头对道,“把帐记在燕深卡上。”
jagger是会员制,只收会费,刷卡消费,从来不收现金。燕臻没有它的会员,只能记在他大哥帐上。
燕臻说完拉着林州就走不乐意了,他的作品还没完成呢,哪有这样无理打断的?!
林州也还记挂着交朋友的事,一只手臂被燕臻拉着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拿自己的手机。
“哥,哥,手机给我,杨先生要给我电话呢。”
他手机里现在只有一个号码就是燕臻的,他还想着多交一些朋友要把号码簿填满呢。现在林州还不知道要把智能手机的通讯录填满那他得交多么海量的朋友。
“不用了,以后想理发了我再带你来。”燕臻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林州朝外走。
在后面追出来,看样子自己那个半成品的作品是夺不回来了,不由得恨恨地跺脚。
打扰别人工作的恶霸最讨厌了!
从前台拿出一张名片,跑过去塞到林州手里。
“我的名片,拿好了小土包,上面有我的号码,回去记得存好。”
林州高兴地点头:“哦哦,好的,再见哦。”
燕臻拉着林州走得更快了。
一直到上了车林州才拿回自己的手机,对着给他的小卡片认真地把电话号码输进去,然后抱着手机仔细地填写通讯录上的各种备注。
燕臻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子。
“职业,职业……哥的名片呢,我给搁哪儿了?”林州翻着座位,那张小卡片已经无影无踪。
燕臻专心地看着前路,视线都没转一下。
“不知道,找不着算了,你有号码就够了。安全带系好,别乱动。”
林州哦了一声,老实地坐好,捧着手机开始用刚刚摸索会的上网功能去搜索jagger的消息。
“哇,有好多条哦。”林州赞叹道,“真厉害,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多成就。不过他的职业到底怎么写啊?”
林州还在发愁通讯录里职业那一栏,只听燕臻道:“理发师。”
林州不同意:“好像不是的啊,他还是什么时尚总监,时尚顾问。有人说的名字和jagger的店名特别高大上……这是什么意思。”
“那都是虚捧的。”燕总开始向林州灌输一些不太正面的知识,“杨建国要开店做生意就要做好广告,那都是广告公司虚按的名头,他的英文名和店名也是为了广告效应取的。”
“啊?怎么取的。”林州非常虚心好学。
“建国,十一国庆。”
“呢?”
“建国理发店。”
林州顿时恍然大悟。
燕臻看了林州的手机一眼:“这个圈子里的人比较浮夸,没有脚踏实地的美德,你以后不用跟他们过多来往。”
林州十分受教的重重点头:“哦,我听哥的。”
燕总满意地点了点头。
经过燕臻的这一番打扮,林州立刻像变了个人一般,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他本来长得就不错,捣饬捣饬头发,换了一身衣裳,小身板笔挺,看上去精神极了,连晒得黑黑的皮肤也别有一番干净利落的俊美。
林州回家换上新衣裳,在落地镜前左照右照,对自己的形象十分满意。
“哥,我是不是挺帅的。”林州有点小骄傲又有点小害羞地说,从镜子里看到坐在后面沙发上的燕臻微笑着点头,更加自信地挺了挺胸膛。
陈湛再一次看到林州的时候,林州就是这么一副乌鸦大变金丝雀的改头换面的形象。
他来者是客,林州很热情地烧水沏茶,端到桌上,陈湛摊开手脚靠坐在沙发里,一直冷冷地打量着他,一脸挑剔鄙薄。
林州知道这个红头发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他看不顺眼,也不跟他计较,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向陈湛笑了笑。
“陈总是吧?您再等一会儿,哥在跟人视频开会呢,等会儿该结束了。你吃不吃花生?我自己做的,很好吃的。”
陈湛不请自来,一来家里就被燕臻晾在这里。燕臻的确在工作,脱不开身,林州自觉有义务招待好客人,忙前忙后地倒茶拿点心,陈湛却被他这一副以主人自居的态度气得喉咙冒烟。
“你省省吧,你以为你是谁?!你这土包子还真特么登堂入室了啊?你这一身行头,得花不少钱吧?!燕臻这冤大头傍着可爽?!”
□□裸的鄙视和恶意让林州很是生气。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自己坐着吧,我还有事。”林州不愿意和燕臻的朋友起冲突,沉着脸色起身,准备避开。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陈湛一条长腿一伸,挡在林州的身前。
☆、第十三章
林州低头看了一眼那两条嚣张至极的腿,利落地转身换个方向就走,拖拖拖地朝楼梯跑去,准备躲进卧室。
陈湛瞪着他的背影,嗖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两步追上去揪住他。
“我让你别走你听不见啊!傻啊还是聋啊!”
林州转身抬手一格,打掉他的抓搡,利落地后退两步,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常年在深山里远行打猎的身手是那些从健身房里练出来的体格所无法相比的。
“你才傻,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湛甩着被抽得生疼的手,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土包子身手还挺好的啊。”
“不准叫我土包子。”林州绷着嘴角怒瞪他。
他不在意喊他土包子,因为明显不带恶意。可是这个人对他满满都是鄙夷和故意的贬低。称呼不是关键,态度才最重要。
林州觉得这个红头发男人越来越讨厌了。
显然对方也十分厌烦他。陈湛懒得跟他多说,靠着沙发靠背点着一根烟,在烟雾中睨着林州。
“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不缠着燕臻。”
“我没有缠着臻哥!”林州怒道,“你管不着我和臻哥的事!”
陈湛嗤了一声,自顾自地道:“一千万够不够?还是要房要车?想要什么你直接提,不用瞎jb做一副矜持模样。燕臻可不是个知情识意的好金主,你不说他是不会给你的,睡多少回都白睡,顶多给你买几身名牌衣裳带你吃几顿好的,你不会这样就满足了吧?”
“你混蛋!”林州怎能容忍他对燕臻的情意被如此践踏,怒火上涌一拳挥了过去。陈湛反应算快的,体格也不错,还是被拳风扫到嘴角,疼得嘶了一声。
他捂着生疼的嘴角正要说话,却见那家伙像个小豹子似地直冲他来。刚才两回交手陈湛就掂量出来他肯定不是这个庄稼汉的对手,顿时如临大敌,退后两步摆好姿势。
没想到那道虎虎生风的人影从他身旁咻一下闪过,看都没看他一眼,手里挥着条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抹布朝沙发上猛扫。
一只烟头掉到地上,林州连忙抽出面巾纸来蹲下去把烟头捡起,摁灭了扔到垃圾桶里才完事。
陈湛见鬼一样看着那家伙蹲在烟头掉落的地方仔细检查沙发有没有被烧到,一边还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还好没烧到沙发,不然要你赔!”
陈湛气得跳脚:“你当你是谁?!这屋子跟你有一毛钱关系?!我高兴把这里烧光了也不关你的事!”
这人在别人家里还那么嚣张,林州很是气愤,要不是记着燕臻还在书房里工作,这个讨厌鬼是燕臻的朋友,他恨不得把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狠揍一顿。
“你敢烧你就得赔!”林州恶狠狠地瞪着他,“原价赔!”
“原价你妹,我不跟你说赔不赔的事儿!”陈湛气得想揍人,可是动起手来他很有可能是手下败将。
他就是看不惯这土包子以一副主人的心态自居,燕臻跟他熟不熟啊他就把这些都当成他的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图钱吗。”陈湛一脸鄙视地看着他,“装什么天真无邪深情似海,你这种把戏我看得多了,少在我跟前耍鬼,你还嫩着些。我劝你接受我的条件,大家好聚好散,你也能得些实寭体面,不是皆大欢喜?别弄到最后收场得太难看。”
“我告诉你我不图臻哥的钱!”林州也几乎气得冒烟,他讨厌这个人把他那种肮脏的思想强加在他和燕臻之间的关系上!
“你得了吧,你这种人我最清楚,那七大姑八大姨姐姐妹妹哥哥弟弟一大堆。燕臻要是让你粘上了,你那些数得上数不上的一大堆亲戚还能摆脱得掉么?恨不得让人把他们一辈子吃喝拉撒都包圆了才满意,屁大点事就要闹。穷山恶水出刁民,说得就是你们这模样!真图钱倒省心了,最烦的就是甩不掉的吸血蛭虫!”
林州被他指着鼻子骂得直愣,一直听他骂完才回过神来。
“你、你怎么这么清楚?!”
他不敢说一定没有这样的烦恼,农村本来就是人情社会,谁要是发达了,找上门托关系找门路的老乡亲戚是不可避免的,他二哥不早就有攀附燕臻的想法了么。完全回绝也是不可能的,那么不近人情,回去就是让人戳脊梁骨。
但是陈湛这种大少爷怎么会这么清楚?
陈湛看他露出一丝心虚的模样,抱起手臂鄙夷地斜睨着他。
“那点门道不只我清楚,燕臻比我更清楚。他对你们这种人可是避之惟恐不及。你要是还想耍些不上台面的花招,我劝你省省吧,不过是自取其辱。你好歹救过燕臻一命,我也不为难你。尽管开个价,我绝无二话。”
“我、我不要钱。”林州坚持道,但是却没有了刚才的强硬气焰。
他是心虚的,因为陈湛说的那些事。他也不可能为了跟燕臻在一起就六亲不认。
他来自那个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小山村,他们贫穷辛劳,早已习惯了互帮互助不分彼此。譬如他和两个哥哥都离开了家乡,到了农忙的时候,必然是老乡邻里们帮着家里老人打理庄稼。所以他们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也不能撒手不管,不然他成个什么人了。
他的出身就是如此,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可是让他放弃燕臻,这也是不可能的。
林州有些僵硬地靠着沙发站着。陈湛的嗤笑声响在耳边。他等着这个嘴毒不客气的男人更多的奚落,可是他现在无法理直气壮地反击回去。
陈湛正要开口,燕臻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
林州连忙扭头,燕臻站在客厅中间,也正在温和地看着他。
“哥……”林州喃喃地唤了一声,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燕臻看向陈湛,目光不善:“陈湛,你不要总跟林州过不去。”
“我冤枉死了我,我哪敢跟他过不去啊。”陈湛冷嗤一声,“我抽个烟人家都盯着不放,生怕我烧了他的沙发要我赔呢,这是我跟他过不去吗。”
燕臻不搭理陈湛的叫屈,只是低头看着林州。
“林州,没事吧?不用管他说什么,你别搭理他就是。”
林州心里一暖,摇了摇头:“没有,陈总没说什么。哥,你们谈正事吧,我先回房了。”
燕臻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陈湛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林州的背影慢慢上楼进了客房,他才转头看向燕臻。
“燕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是扶贫扶上瘾了吧,怎么净招些这种人呢?你给我交个底成不?!我真是怕了你了。”
“你知道的。”燕臻在沙发上坐下,端起茶水慢慢啜了一口。
“我知道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陈湛重新点起一根烟,“你给个准话,我懒得猜。”
燕臻看向二楼紧闭的客房门扇。
“他……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
此时林州正坐在床边,手里翻着从家里带来的小电话簿,翻到二哥林成的那一页,犹豫踌躇了大半晌,最终轻叹一声,拿起手机开始不甚熟练地打字。
“二哥,我的手机号码,你记一下。”
一个短信发过去,几乎没等几秒钟手机就响了。林州瞪着手机,铃声不屈不挠地一直响着,不知道响了多久终于停下来,还没停上一会儿就又响起来。
林州认命地接通,放到耳边。
“二哥,是我,州儿。”
☆、第十四章
林成打电话过来,果然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有没有跟燕臻说起帮他提升职位的事。
林州叹了一口气:“二哥,臻哥又不管那些的,就算是他们家的公司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我听说他的大哥才是蓝擎的头头,你别老想着这个。”
林成很不高兴:“咋了州儿,上次不是说好的么?你别拿话糊弄你哥,这对他们这些富二代公子哥儿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这点事也不愿意帮忙啊?那你当初还不如救个棒槌。”
“怎么说话呢二哥!”林州急了,“你再这样以后我都不跟你打电话了。”
林成忙哄他:“好好好,是二哥说错话了。唉呀,不就是开个玩笑吗,看把你急得。我说真的州儿,你不能太老实,咱又不是要他白养着,托点关系安排工作多正常啊,不然认识这么一个大老板摆着好看啊。也就是我知道你,随便你撒脾气。咱村几个叔伯家的兄弟也正准备往s市来呢。你到时候可别跟人家甩脸子,让人觉得你自己发达了就看不上穷亲戚了,太寒心,家里还指望着叔伯帮忙呢。”
林州如何不知道,可是想到刚才陈湛的那番刻薄,想着茫茫然不知归处的以后,本来满怀着憧憬追寻燕臻而来,现在那些憧憬却尽数拴上沉重的枷锁,让他举步维艰。
最开心的时光永远停留在了三年前的那个小山村里,现在似乎怎么都找不到那个时候的感觉了。
林州红了眼眶,咬着嘴唇哽咽。
林成在那边等了许久听不到林州的回音,开始催促着:“州儿,咋啦?信号不好?听到了吗?”
林州哽了一声:“我听着呢二哥。”
林成正要说话,手机突然被抢走了。
林成媳妇肖翠瞪了他一眼,举着手机走到窗边跟林州说话。
“州儿,是二嫂。”
林州忙应了一声,肖翠道:“别听你二哥胡咧咧。嫂子知道你也难,有钱人是那么好相处的么。燕家给咱们村捐了不少钱,咱们也不能老拿着恩情说事,不然人家也要烦的。燕总现在这么帮衬你就是还记你的恩,州儿你跟人家好好处,别管你二哥说什么。你现在也考上大学了,燕总又帮你,以后还愁没有前途么。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我跟你二哥在厂子里干得挺好的,每个月都能存起两千块钱给家寄去呢,你就别操心了,啊。”
林州摸着身上那件快两千的t恤衫,哽咽得更厉害了。
肖翠又安慰了他半晌,才挂了电话,回头就瞪着林成。
“有你这么当哥的吗?听不见州儿都哭了啊,你老为难他干什么?!咱州儿是个老实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二皮脸,他开得了那个口吗。”
林成光着膀子坐在出租屋里的凳子上,呼撸着乱糟糟的头发。
“我这不是教他么,抱着个金山也不知道使点力,人家手指头缝里漏出来一点都够咱们干大半辈子的。他占着恩人的大义,我就不信那姓燕的敢不认,州儿就是太木讷。”
肖翠把手机甩给他:“反正你以后少为难州儿,老实干活还怕赚不着钱。州儿要不是这副性子,他能救得下那燕少爷?哪个不要命了半夜跑到山里从狼嘴里抢人?现在又嫌他性子木了,他要是跟你这么油滑燕少爷早死山里了,你还想着燕家的金山?美得你。”
肖翠教训着丈夫,林州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愣了大半日,最后把身上的新衣裳脱下来放好,换回自己的衣裳。
他出门下楼的时候陈湛已经不在了,燕臻正坐在客厅里看新闻,听到楼上的声响转头看他,眉头微微蹙起。
“为什么换回去了?”
林州慢慢地蹭下楼梯,发红的眼眶就更遮不住了。
“哥,我做饭去。”说完就要往厨房里钻。
燕臻起身走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怎么哭了?”他抬起手来,似乎想摸摸他的眼睛,在半空一顿,放到了林州的肩膀上,安慰地抚了抚。
“别理陈湛的话,这人向来嘴贱,以后我不让他来家里了。”燕臻的声音带着安抚。
林州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听着燕臻的话又觉得感动。
“是我自己的事,跟他没关系。”林州忙道,“哥不要跟朋友坏了交情。”
燕臻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