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文京区的一家寿司店打工,是学余的兼职。由于白天在学校上课没有时间,我在晚上才能挤出些许,这家店算文京区比较高档的,晚间时薪能达到2000日元每小时。我的父亲在东京台东区开拉面馆,都是餐饮生意,因为早年的关系网,店主是父亲的旧识,我也就托了这份关系,顺理成章挤兑掉一大群来应聘的大学生,成为一个临时的服务员。
晚间的客人鱼龙混杂,能到这里消费的,大多有点小钱。寿司店过一条街不远,大概150米左右,是一片隐蔽而繁华的红灯区。一到点,那块就像蛰伏于白天,而黑夜陆续出动酣食的吸血鬼。周围的餐馆始终要招待这一部分客人,夜晚的寿司店也时常弥漫一股纸醉金迷的浓酒香。
我经常看见许多其貌不扬的男人用粗糙的大手在那些红灯区女孩的腰肢、胸部、大腿上游走,他们表情滑腻淫邪,就像泥土中来回扭动的黑泥鳅。有入行不久的生涩女孩,在她们脸上能看到极力掩藏的不适感,直到嫖客最终从衣服内兜里掏出那一迭厚沓沓的小费,才能露出一丝释然的欢笑。
我与佐藤的第叁次相遇也是在这里。那天他们坐在店里靠东边窗口的一个位置,离厨料台比较远,我送餐时不经意才察觉到。除佐藤外,还有其他两个男人,那个梳着油背头浑身名牌的是高桥,另一个小眼睛戴黑框眼镜的是中村。
高桥是个纨绔,父亲是大通讯社社长,捐了很多钱才把他送进东大。他不是个学习的料子,却偏要镀上这层金箔。我平日能看到他的日子里,身边就没有见过一个相同的女人。就比如现在,坐在他大腿上那个女孩,长发披肩,衣着性感,丰满的胸脯有意无意摩擦着高桥的脸蛋。他嘴里叼着一只烟,耳朵上也夹着一只,却都没有点燃,有意无意在和佐藤搭话,手却从来没离开过女孩的臀部。
我知道,还有一件事,也是他最不愿提起的。高桥曾狂热追求过千雪,金钱劳力并驾齐驱,也没有打动过她的心。也许是千雪的高冷引起了这个男人的征服欲,也正是同样的高冷让他感到挫败,而因此生恨。这个男人尤其恶劣,没有成功到手就在背后污蔑千雪的清誉,说她小时候被父亲强暴过,而变得性冷淡,人品可见一斑。
中村是高桥的“狗腿子”,原谅我用这么一个不堪的词汇去形容他。可事实也就是如此,有一种人是完全的阶级主义和金钱至上者,中村就是这样的人。他无比追捧高桥,反而那些清高努力却家境普通的学生成为了他口中“装腔作势”的贫民。
我没有想到佐藤竟与他们一起出来吃饭,我不愿他跟那样的人有染。
于是,我哄骗过彩子手上的餐食,那是一份厨台刚做好到金目雕寿司,是佐藤那桌点的东西。我心下暗暗吸了口气,就鼓起勇气慢慢送了过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或许这个举动能让我彻底死心,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佐藤跟高桥其实是一类的人。或许是我太想见到佐藤,自从他看见我的眼神和情绪,能察觉到些不一样,有可能也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他就像浑身有魔力般吸引着我,诱惑着我。
我把寿司盘子放下,礼貌说出“请您慢用”的时候,默默观察着佐藤。他的外表永远是那么冷,连对着热场子高手高桥,都是一样的淡漠,看不出心情。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底好像闪过一丝惊诧,快到我来不及捕捉。我朝他笑了一下,正想退回厨台,却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是高桥的手。只见他挑了下眉毛,有些轻蔑地看着我,还吹了一个口哨,就像流氓一样。
他说,我记得你,你是铃木千雪的朋友,清原葵。
我礼节性地朝他笑了下,就准备避开他的手绕出。谁知他突然抓了我的大腿一把,我赶忙捂住嘴中的惊呼,不料双脚没站稳,一下倒在了高桥和佐藤的中间。抬起头,正巧对上了佐藤的双眸,他的眼睛深邃,情绪不辩,我尴尬地低下头,忽然想起了之前和堂本的那件事。
我把头转向高桥,语气嗔怒,我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高桥露骨地从上到下扫了我一眼,他说,你身材还挺不错,以前我光顾着千雪了,倒漏了一个极品。说吧,多少钱。在这块晚上出来打工的,就别跟我装纯了。
我那时是懵的,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也从没想过高桥会如此不要脸到极致,傻愣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