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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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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城里的宝月楼死了个妓子,已经是这个月荆州妓院里死的第七个妓子了。

阿狸和长生住在庄里,对于荆州城里的消息,他们总知道的很晚。初冬的集市开的颇为热闹,人声鼎沸,细听却可以发现一大半人都在吵吵嚷嚷说着妓女被杀的事。

“这是妖魔作孽啊!那兰姐儿,心都让妖怪给挖出来,胸口一个大洞,我一细看那洞里,乖乖!还有虫子在往外爬!”卖炒货的麻子脸婆姨连自家买卖都顾不上了,只说书一般绘声绘色的向众人描绘兰姐儿的死态,“哎呀呀,那个叫个惨,可怜那如花似玉的小兰姐儿今年才十五岁,花牌子才挂上不到一年,宝月楼的王妈妈哭的什么似的,要我我也哭啊,亏了百十两银子呢!”

“瞧你说的,难不成你亲眼看见了?”

“我就是亲眼所见,骗你作甚?”麻子脸婆姨双眼圆睁,“要我说,这为什么死的都是妓女?到底是千人骑万人摸的臭婊子,下叁滥的玩意儿,老天爷都看不过……”

长生被这聒噪的声音吵得颇不耐烦,只见阿狸闻言也紧紧蹙着眉,面上冷若冰霜,“妓女怎么了?妓女不是人吗?”她的声音冷硬,却轻的几乎不可闻,转过头,一把抓住长生的衣袖,“走,咱们买些猪肉去。”

姐弟二人今天来赶集,本就是想置办些过冬的食物,再买些木炭,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条——找个木匠。

说到底,这床为什么就塌了呢?阿狸实在想不通,长生也讷讷的,那张床原是戚婆婆的,比长生年龄都大。可能是竹床日子长了起了裂纹罢!可这时节,又哪里来的那么多好竹子再做一张床呢?思来想去,阿狸还是觉得请个木匠打上一张床比较好。

“这可真不赶巧了,这几天城里接二连叁的有命案,年轻姐儿们个个都人心惶惶的,我家那个被李大官人府上请去,说是给李姐儿打一副桃木的家具辟邪。”王木匠的妻子面露难色,听了这话,阿狸便明白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阿姐,你觉得这世界上有妖魔鬼怪吗?”长生右手两提猪肉,左手几串板油,和阿狸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不知道,你觉得呢?”阿狸如实道。

“……前些天顺哥跟我说,其实几个月前,北边乱起来也是妖魔的缘故,蝗虫啊蛇啊这些毒物,都是妖魔做法召来的,蛮子也没有来打,是妖魔成群结队屠城吃人呢。”长生自己对顺哥耸人听闻的话都是只信其百分之一,和阿狸说这些也只是单纯的逗她一乐罢了。

“……这顺哥怕不是志怪故事听多了。”阿狸果然扑哧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长生也抿嘴一乐。

入夜。

自从长生的床塌了以后,阿狸不得不叫他和自己挤在同一张床上。

若是夏日炎热,地上打铺盖倒罢了,冬日里寒气从地下往上扑,不管裹得多厚实,地上躺一会儿手脚都冻的冰凉,阿狸实在不忍,姐弟二人睡觉时便将就睡个头脚相对,挤在一起。

刚开始一两天,阿狸确实觉得无比怪异,虽然自己将长生看作亲弟弟,长生也把自己看作亲阿姐,可阿狸从小家教极严格,幼时五岁的林着在她房里嬉戏,玩累了酣睡在了阿狸的绣床上,都被父亲以对长姊不敬罚着戒尺打手心,又在正午日头下仰面罚站叁天才算完事。如今和一个半大的小伙子挤在一起,总觉得羞赧异常。可长生的表现逐渐消减了她想法,这少年几乎是每天倒头就睡,睡相极为规矩,但凡一躺下,木头桩子一般整夜都不带动弹的。几日下来,阿狸反倒觉得是自己心眼子小,再加上始终找不到木匠做新床,几日下来,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这天夜里极冷,阿狸双脚冰凉实在难受,搞得她睡意全无,蓦的,又回想起白天里听到的妓女死状,还有妖魔鬼怪的事,说来也奇怪,很多事,白天不觉得可怖,可夜里越细想就越觉得惨状宛在眼前,越发骇人。她默默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寂静,心里渐渐悚然。

“阿姐?你没睡吗?”长生的声音从脚边床的另一头试探一样轻轻传来。夜里的诡秘寂静被打破,阿狸骤然感到心里一阵轻松。

“嗯,我又想起今天赶集的时候那个卖炒货的婶子说的话,一时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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