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绮烟心里一直悬着这事儿呢,脸上红意重得化不开,看着蒋氏道:“她说我有身子了,我却是不信,当她逗我呢。”
蒋氏和高老太太听了这话,差点被气个仰倒,高老太太又拍了两下椅把儿,“是有啦,大夫都瞧过啦!这样的事儿,有什么好逗你?咱们可都知道了,就你自个儿还蒙在鼓里!”
莫绮烟压不住脸上的烫意,抬手指尖轻碰了碰,眼神表情皆恍惚:“老太太,却还是有些不能信,像做梦一样儿!”
蒋氏明白她不是乐傻了,而是没乐就先傻了。进了顾家这么几年,肚子一直没动静。这都放弃希望打算要给顾名扬纳妾了,反倒有了。这样的事儿,任谁一时间也不敢接受,要么是不相信,要么就是蒙圈。
高老太太笑得开,“孙媳妇儿,这可不是做梦呀!”
莫绮烟还真个咬了咬自个儿的手指,动作也小,却还是落到了瞧着她的众人眼里。人又是一番暗笑,阴氏伸手搭到莫绮烟肩膀上,笑得直要喘不上气,“我还是头一遭遇着这样的事儿,真个是快要笑断肠子了。”
高老太太嗔了阴氏一眼,道:“你是生过孩子的,自然晓得。孙媳妇儿这是头一胎,身子又仅是疲累不见孕吐,没往那厢想去实为正常。你若再笑,我可要打你。”说到最后,高老太太自个儿也笑了。
阴氏越发笑得厉害,“老太太,你且先忍了自己的笑罢!”
莫绮烟臊得厉害,却是生平头一次被人取笑也这么开心。她虽还没听到大夫亲口说什么,瞧着家里人说的这样儿,也是八九不离十了。从高老太太处回去,那还是红着一张脸儿,走路也打着飘儿,犹如踩在棉花上。
梅香瞧着她想喝多了一般,扶了她就问:“这又怎么了?去给老太太请安,还请醉了不是?”
莫绮烟抬起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只当你哄我,哪知大家都哄我来?”
梅香暗吸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磨磨牙道:“奶奶你有什么叫人好哄来?大夫找来了,这就给你瞧,叫你知道谁哄你呢!”
大夫隔了帘子把脉,果不就是喜脉么?大夫又说了不少道喜的话,得了丰厚赏钱,便心满意足去了,十分开心。大夫一走,莫绮烟却越发醉起来,直扑到床上,抱着被子赖着不起。
梅香只道她是被这事儿刺激得耍小孩性子,耍赖呢。却拉了几下,便见莫绮烟肩膀微耸了起来。再要细看时,哭声已经出来了。梅香又慌了,往莫绮烟旁边儿凑道:“奶奶,你又是怎么的了?”
莫绮烟埋在被子里摇了摇头,能有什么,喜极而泣罢了。心里憋了这么久的酸水苦水,这一气能倒掉大半呢。梅香看她这样,也明白几分,直叹了口气,守在旁边儿罢了。
再到回门的时候,莫绮烟与顾名扬一起回娘家,也便把有身孕之事跟亲娘说了。亲娘十分欢喜,拉着她说了许多生产诸事。说得兴起,便把生完孩子后种种也说了不少。莫绮烟都一一记在心里,回来后少不得又跟蒋氏、阴氏等人说这些。
蒋氏说不上与莫绮烟有多亲近,只是有高老太太偏着三房,她们婆媳之间尚且没有问题。这会儿是要一致对外的,若是内里还有哄来起,也是叫人看笑话了。蒋氏不是这样儿的人,莫绮烟更不是。因而蒋氏对莫绮烟还算是十分上心,如今再与自己孙子有关,那就更上心了。
莫绮烟也知道阴氏与高老太太和蒋氏不同,也能拉着说一些,自不常粘她。人家面上爱讲不爱讲且都不管,换位一想,就知阴氏不该是高兴她有了这胎的。
过些日子,身上疲重之感稍有缓解,莫绮烟便带了家里的丫鬟婆子去大相国寺还愿。高老太太不放心,且自个儿不爱跟着去,便让蒋氏跟着。为着莫绮烟肚子里的孩子,蒋氏也乐意,自带着莫绮烟一道去。
蒋氏要出去,家里不常外出的姑娘们也便都想跟出去玩玩。蒋氏想想也好,叫顾芸顾芊都去庙里拜拜,为嫁人后诸事求个平顺。顾长生也要跟着去,却不是真为了求佛请愿,只是想多看看多玩玩罢了。前世少有心思放在这些俗务之上,这一世便多去体验一番。
姐妹们都去,唯有顾荧没人通知。顾芸又叫丫鬟去问了一问,问她要不要跟着一块儿去玩。顾荧见着高老太太和自己亲娘都不去,她跟着去作甚?当个外人瞧冷眼么?罢了,不如留在家里多看一些书呢,于是便自个儿留家里了。
顾芸还打趣她,说她“是要考状元的,不比咱们”。
顾长生也不知道顾荧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自己也不爱盯着她,也记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变的。想着这也不是坏事,便随她去吧。
却说大相国寺如今乃为大庄朝最大的皇家寺院,庄穆帝以及皇族中人时而到底观赏、祈祷。寺院管辖六十四禅、律院,占地540亩,有千余名僧人。寺内常有高僧讲经,亦有名僧出去云游四海。平日里皇家不用,亦接寻常人家香火。
顾长生跟着蒋氏和莫绮烟到这儿上了香,又见两人捐了许多香油钱。那边儿又有寺中高僧接待,要坐下讲经普法。顾长生跟着听了一阵,有些倦意,便打了个哈欠。蒋氏瞧了她两眼,小声道:“乏了?叫婆子们带你出去逛逛?”
顾长生打了一下精神,“也好。”坐着听这些虚妄的人生大道理,不如出去逛一逛呢。这会儿正是正月里,寺中往来人员甚多。蒋氏又吩咐丫鬟婆子们跟好顾长生,万不能有什么闪失。虽是寺庙里,却不见得没有恶心之人。
如今大相国寺里热闹,也不全是佛家诸事,清静处实为清静。而不清静处,莫不过都是摆摊吆喝的。大相国寺常是有人来的地方,甭管是看景的还是听道的还是祈愿的,逛上一逛顺手买些东西也实属正常。是以,生意也就做到了寺庙里。
顾长生带着陈妈妈、宋婆子、丝琴和雪棋等一大波子人出去,在大相国寺闲逛了一阵。忽时,陈妈妈称肚子疼要去解手,拉了宋婆子一道,又嘱咐丝琴雪棋并其他丫鬟婆子把顾长生给看好了。两个丫鬟应了,叫陈妈妈和宋婆子早去早回。这边商量罢,回头再要找顾长生时,人又不见了,好一通慌乱。
顾长生便是边走便看,也不知身后的人停了说要去茅坑的事儿。在摊位间瞧这瞧那,细瞧一串檀木珠子的时候与她们走散了。再要找时,哪里还有人影?她人又小,人群挡掉的视线就有大半,找人也是不易。
找了半晌见找不到人,顾长生倒也不慌张。瞧着是三岁孩童的模样,却又不是真三岁,遇到这么点子事儿,还是应付得来的。想着人是跟她跟丢了的,她再往回找就是了。面上却不能显惊慌之态,哭着喊着“找妈妈”,难免不会叫坏人趁了机会。
顾长生迈着小短腿儿,细找了一阵,四处犄角旮旯都看上一看。却是走了没多阵儿,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在跟着她。且不知是自个儿疑心重,还是真有人跟着她,自也不敢往后看去。心里大觉不好,顾长生忙地加快步子,只往人多的地方走。
“嘭!”就在顾长生慌忙往前走的时候,撞上了一个东西,确切点说,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