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风而已,别怕。”许璟却还镇定,并不知海上风浪凶险。那外面站着的锦衣卫却都被逼进了船室,慌着神色回禀道:“三皇子、五皇子,外面起了风暴,如何是好?”
人倒霉的时候,喝冷水都塞牙缝儿!顾长生便是觉得,今儿的自己算是倒霉到家了。风已起,又将刮起多大的浪,没人知晓。许琰手指缩起,眉心一拧,便站起身来要往船舱外去。他得出去看看,情况到底如何。
顾长生见他起了身,自己也忙起来,又要稳着自己的身子,去拉住他的袖子问:“你去哪里?”
“我出去看看。”许琰微回了下头,“你呆在这里。”
顾长生想着外头已是起风了,这风再大起来,裹杂着雨,那就是暴风雨了。风暴一起,必有大浪,她便不敢让许琰往外头去。到了甲板上,若不小心,被风吹下船去都是可能的。锦衣卫都进了船室,又怎么能叫他出去?
许琰再要说话时,船外强光闪过,头顶猛地炸开一声响雷,吓得雪棋尖叫出声,往船室一侧躲了。顾长生也是被吓得身子一颤,下一刻便被许琰揽进了怀里:“别怕……”
雷声响毕,又听得“咔嚓”几声巨响,船舱外有东西被折断的声响,想是大船的船帆。许琰这会儿再想要出去,也是出不去的。他一手揽着顾长生,稳住身子,那边儿便凝声皱眉对锦衣卫道:“打开甲板,到船舱下去!”
锦衣卫还算镇定,忙便去船室中的甲板入口,又听着许琰有条不紊地吩咐把雪棋和顾长生都送到了船舱内。余下许琰、许璟和四个锦衣卫随后都下了船舱,再把入口盖上,只躲在下头。
船只晃得越发厉害起来,顾长生与雪棋在一处,直被晃得晕了船,把胃里能吐的都吐了出来,实在憋闷难受。
而船只外头,早已是雷电交加,风狂雨骤,没了初始入海时的样子。狂风卷过又翻起大浪来,打过一片甲板掀翻几条船只,好不凶猛。乌云压顶的空中电闪雷鸣,划拉出无数条火花来。
庄穆帝与顾国坤以及随行大臣皆在大船之上,船只结实却也抵不住风暴的摧残,直折断好几根船帆。船帆断入海中,被浪一卷,便不知去了何处。再是片刻,又从浪尖上出来,直冲船只甲方上盖去!
人群慌乱嚎叫,在大自然的雷电风雨之下,皆被淹没得听不见丝毫。顾国坤傻了,封致文带着儿子封子晏也傻了。在傻得同时,那封子晏还惦记着荀妹妹,又问:“荀妹妹哪去了?”
顾国坤把人交给了五皇子,现今更是五皇子与三皇子皆找不到人。自保已是艰难,又如何去管那三个孩子在何处。护着老皇帝,嘴上仍不住祈求神佛——且救他们一救吧!
这等慌乱与海面的狂躁一直持续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消静下来。太阳再高些,照得海面一片祥和平静,好似夜间那狂躁根本不是这片海一样。
老皇帝的大船实在坚挺,断肢破腹,还是在风暴中留下了尚能漂浮的残体。于大船上的庄穆帝以及随行大臣皆只是受足了惊吓,并没有出现伤亡。倒是那些锦衣卫,护难中落水了不少人。只落了谁,也没人细数的出来。
又有禁军都坐小舟的,被风浪吞了,送了几船人的性命。大船已经飘离了很远,看不到尸横遍水面的场景。只封子晏趴在船沿儿上,低低问:“荀妹妹呢?”
顾国坤亦想起了自己的闺女和三皇子、五皇子来,这三人未上大船,那所乘小船呢?再派人去搜寻一番,哪里还能见得有人?搜者一片细搜,不过还是回来禀报:“未见三皇子、五皇子与顾四姑娘。”
“尸首呢?!”庄穆帝压着要喷出天灵盖的暴怒和心痛,狠拍了一下大腿吼道:“就是死了,也要把尸首给我找回来!”
顾长生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不是船舱、不是船室,亦不是海里。身下沙石粗大,硌得背后全是麻意,又微微地疼。周围有些杂树杂草,稀疏独立,以下仍是一片海面,再看时,眼前便出现了一张脸,是个人。确切地说,应是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男子。
“你醒了?”这少年坐在顾长生旁边的石头上,穿着灰旧的粗布衫,头上裹了一块粗布巾子做帽子,啃着一颗青苹果。
顾长生神思还有些恍惚,费力坐起身来,看着他问:“你是……”
“你从海里飘来的,我便把你捞了上来。扛不动你,就让你在这岸边晒太阳了。”少年把手里的青苹果啃完,抬手一扔,扔进了海水里,又看向顾长生:“你是谁?在海上遇难了?”
顾长生稍合了下眼,浑身实在酸疼得很,提不上什么力气。看着海面上一派平静之景,除了些碎木板,也再见不到其他东西,不知道三皇子、五皇子和雪棋去哪里了。这会儿身边也只有这少年,便只好跟他说:“是遇难了,也不知道我的家人都去了哪里。”
“我只看到了你,没看到别人。”少年道,说着从身后的篓子里摸出个青苹果来,往顾长生面前一送:“吃不吃?”
顾长生摇了下头,心情差到了极点,又哪里想吃什么苹果。老皇帝、她亲爹顾国坤、封子晏还有五皇子、三皇子和雪棋,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还活着。她想着自己能活下来已是奇迹,心里便难受得紧。
少年看顾长生一脸伤情的样子,自把青苹果收了回来,往篓子里装了,看着她道:“你别难过了,你能活下来已经是老天爷对你的眷顾。至于你的家人,说不定也没事呢?只是不知你和你的家人,怎么到这里来了?咱们这里人鲜少外出的,也不大见有别人过来。”
“我从上京来……”顾长生终于从喉咙间挤出了声音,想着这少年说得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却并没能把事情说下去,只是看向少年道:“我姓顾,叫顾长生。你叫什么名字,这里……又是哪里?”
“我叫青瞳,这里是寿山。”少年答道,又问:“你说的上京,可是京城?”
这青瞳关注的是顾长生来自京城,又能备起船只入海,再加上身上的衣衫首饰,便可大体猜知她是官家小姐。而顾长生这会儿关注的,却是“寿山”二字。她飘飘荡荡的,竟飘到寿山上了?
青瞳看她不说话,便又问了句:“是京城吗?”
“是……是……”顾长生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