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太平已久,对于南衙十六卫里混日子的、镀层金来的那些世家子弟,司马诚早有耳闻。只是手下他最得力的武官哥舒那其被派去西北,现下无人可用,情况又并非十分紧急,故而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他清楚,那些混日子的世家子弟背后所代表的是一股股势力,不是谁都能压住的。
如今司马妧主动请缨,她的身份地位和资历都绝对足够碾压这群人。且只是要训导他们,并非统领南衙十六卫,故而司马诚所最关注的——司马妧通过十六卫的兵权逼宫之类的,不可能发生。
昨日赏菊宴的情况他有所耳闻,后来责怪了高娴君两句,说她办事不牢,气得高娴君给他使小性子,不让他进寝殿。其实他心里清楚,司马妧不是容易改造过来的人。
但是轻易把她到南衙十六卫去,他又觉得心里毛毛的,不安心,还不甘心。
“若是朕驳了这折子呢?”司马诚问。
郑青阳立即道:“驳了便驳了,大长公主殿下自然会明白陛下苦心。”
苦心?是戒心才对吧。高延冷笑,姓郑的想拍马屁,可惜功夫还不到家。
“其实同意大长公主的要求,陛下并不损失什么。而且微臣猜测,公主只是闲得有些无聊了罢?”
高延老狐狸一样的精明目光和司马诚的对上,司马诚立即了解其意。
何止不损失,如果能通过这些世家子弟,把世家的仇恨都拉到司马妧身上,让他们少插手税法改制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况且,驳了这折子,谁知道司马妧提出的下一个请求是什么?总不能次次都驳回吧?
想通了的司马诚微笑颌首:“爱卿说得不错。”
眼见这一君一臣达成了默契,旁边的郑青阳低了低头,有些不甘。
此时公主府中,司马妧刚刚结束今日的晨练,她蹲在那儿,注视在地面上躺平了的人肉团子,问他:“小白,你觉得皇帝会同意我的要求吗?”
这份折子还是顾乐飞为她起草的,她只是照抄了一遍。
“会啊。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想干,司马诚巴不得你去干。”顾乐飞有气无力地回答。昨日他给司马妧分析了半天利弊,无奈她就是坚持要做,他只好依了她的意思,可是晚上思虑此事半天,导致睡眠不足。现下又经过公主殿下一个早晨的磋磨,他满身大汗,浑身瘫软,躺在地上形同残废。
“吃力不讨好?我倒不觉得,”司马妧笑了笑,很开心的样子,“我是教他们重新做人啊。”
没来由的,驸马爷突然觉得地上好凉,身上好冷。
☆、第34章
楼重清早起来,习惯打一套拳,活络活络筋骨然后再吃早饭。
京城的水土比起边关确实好太多,每天的日子过得清闲自在,除了和昔年私交不错的几个好友喝茶下棋,便是待在家中逗孙子孙女。
虽然舒服,却也寂寞。
作为一个军人,他没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安安稳稳活着颐养天年,变成一个没用的糟老头子,也不知是好是坏。
前几天他出去见老友的时候听到风声,说自家孙子打算请求外放,他根本不知道此事,回家一问楼宁,才知道是真的。
楼宁当时的脸色很阴:“这件事我还没有上疏给陛下。”
他将那天的情况对楼重和盘托出,并且将顾乐飞嘱咐的那句“十日内按兵不动”告知楼重。
“如此一来,是你的那两位朋友中有人透露了风声,”楼重望着庭院里正在嬉戏的一对孙子孙女,叹了口气,“那小子说得不错,江南道是个好去处,男儿要干出一番大事业,必不能局限在镐京这一城一地。只是这两个娃娃,陛下恐怕不会放走。”
楼宁这几天辗转反侧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外放的事情,越想越激动。他在京城翰林院干得并不开心,过得也憋屈,人家都是挤破脑袋想做京官,他却削尖了脑袋要出去。
“江南水土与关中迥异,若陛下准你外放,让宁氏跟着你一块去,也好照顾。”楼重补充道。
宁氏是楼宁的夫人,贤良淑德,出自张掖的望族大姓,只是到了京城,她的出身就不够看了。
“她随我去了,祖父祖母无人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