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阔话少,能干,挑着满桶的水,健步如飞地穿梭于水井和张阿姨家之间,没一会儿就把水缸挑满了。
打完水还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钱,算做这几天的饭费,张阿姨说什么也不要,你赚点钱不容易,你姥姥吃药也不少花钱。
顾江阔却坚持塞给她:张阿姨,我找到新工作了,比现在赚得多。对了,姥姥怎么提到王卫国,今天他又来了吗?
没有,大概是被你收拾怕了,消停了好几天,张阿姨叹口气,哎,你那个舅舅真不是个东西,这么多年对你和老太太不闻不问,听说拆迁,又回来认妈了,什么玩意,他那一家子人,脸皮比城墙还厚!
王卫国是顾江阔的舅舅,顾江阔父母出车祸的时候,他这位舅舅还曾经想收养他,顺便把顾家的房子过户到自己名下,可14岁的顾江阔坚持不放弃治疗,还是姥姥以监护人的身份帮他卖掉房子,给女儿女婿凑医药费。
可惜天价的ICU治疗费也没能救回人命,顾父顾母到底还是撒手人寰,是姥姥王芝兰独自一人照顾小外孙,直到两年前,不幸罹患阿尔兹海默症,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年痴呆,便换成少年顾江阔扛起整个家。
他不是没找舅舅要过钱,可王卫国自打老太太做主卖了姐姐姐夫的房子之后,就骂她花钱打水漂,俨然已经把顾江阔家的财产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了。他埋怨老太太弄丢了他的财产,自然也不愿管她的死活,见王芝兰病了也一毛不拔,还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言语羞辱,在顾江阔找他要医药费的时候,骂他钻钱眼儿里了。
直到老房子传出拆迁的消息,王卫国才舔着脸跑回来,要自己应得的拆迁款,硬拉着老年痴呆的母亲去签什么赠与协议,把老太太吓得不轻,老人满脸泪痕地缩在角落里,一边叫骂一边发抖,刚从工地回来的顾江阔撞见这一幕,二话不说,一拳把王卫国打成了乌眼儿青。
张阿姨又洗了个不怕摔的双层大饭盒,边给顾江阔盛饭,边说:自打拆迁的通知下来,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搬走了,你要不也带着你姥找个地方躲躲吧,你白天要出去工作,万一他趁着你不在家,再吓着老太太怎么办?
张阿姨的担心不无道理,可一时之间,他也拿不出租房子的钱。
你不是找了新工作吗?那边有没有员工宿舍?跟老板说说,说不定老板心善,就让你带着王婶儿住过去了呢。
最后张阿姨给他盛了满满两饭盒的饭菜,王芝兰看到自家外孙端的饭,再也不怀疑有人要毒害她,自己主动拿筷子吃起来。
王老太的病情时好时坏,发作的时候需要人喂,但大部分时间还都能自理。
顾江阔饭量大,吃饭也快,不一会儿就风卷残云地把一大盒盖浇米饭吃完,他没急着去洗碗,而是如往常一般,把姥姥当树洞,诉说心事,姥,我遇到一个很好的人,以后会赚更多的钱,也许很快就能搬家,你不用再怕王卫国那个畜生了。
王芝兰高兴道:我们大江遇上贵人了?
顾江阔想起姜糯那矜贵持重的气质,便想贵人这个词其实很贴切,点点头。
王老太:什么样的贵人?
顾江阔:是个特别好看的大少爷,很能干,心地也很善良。
王芝兰又不说话了,顾江阔也不在意,姥姥自从得了病,就总是这样,说着说着就会忘了前一个话题,可没想到,王老太沉默了半晌,忽然正色道:你要是喜欢,就娶回家,这套房子我不给卫国,给你当彩礼。
??顾江阔,娶谁?
王老太有点嗔怪地说:那个好看的贵人呀!年纪轻轻怎么比我还糊涂,刚说完就忘了
咳咳咳咳。顾江阔剧烈咳嗽起来。
果然还是不能和姥姥正常聊天,这都什么跟什么顾江阔打算喝口水顺顺气,就听王老太继续道:都说我老糊涂了,其实我不痴呆。我听他们说,这房子一拆可值钱了,我谁也不给,就给大江,留给我外孙子娶媳妇。
顾江阔:
洗好碗,顾江阔哄姥姥回去午睡,便独自一人坐在外屋正中央吹过堂风,还能听到老太太梦呓似的话:都说我老糊涂了,其实我不痴呆。
我大江可怜呐,没爹没妈,房子给他娶媳妇。
嘿,是个漂亮媳妇呢。
顾江阔:
可不知怎么,听到姥姥念叨漂亮媳妇几个字,顾江阔脑海里竟闪过姜糯的脸,顿时觉得过堂风也闷热起来,热得脸颊发红。
姥姥真是的,这种事怎么好胡说
那时候姜糯说的是周一入职,正式入职前自然要办理好手续,顾江阔不想让姜糯等,所以不等周一,就提前去了姜氏集团报道。
集团总部装修得堂皇大气,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水晶灯,冷气开得很足,一进门就感到扑面而来的凉爽,每个穿梭于大堂的员工,都西装革履,轻声细语,前台小姐姐们穿着得体而正式的工作服。
在这样高大上的环境下,顾江阔感到局促,但还是跟她们说出来意,前台闻言,立即露出职业性微笑,顾先生是吧?您稍等。
大约十分钟后,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眼镜西装男,从电梯里匆匆走出来,径直来到前台。
你就是顾江阔?他推了推眼镜,上上下下打量顾江阔。
姜总说什么身家性命都在这人身上,没想到是个保镖,他老早就想看看这位顾先生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见到真人,嗯,是挺壮的,而且不是那种健身房里练出来的假把式,这人身上还真有股杀气。
吴铜问:你是练过散打吗?
跟小流氓散着打算不算?顾江阔以为这是对他的考核,含糊地点点头。
原来还真是练家子。
不过,再能打,也不至于让姜总如此看重吧。吴铜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来,他是觉得姜总最近变了,但突然让总经理助理亲自接待一个保镖,是不是太儿戏了?
罢了,说到底,姜糯也不过19岁,还是个孩子,胡闹也正常。
吴铜不由得把对姜总的敬畏收回了一些,却还是恪守职责:请跟我来吧。
顾江阔跟着他进了一间空办公室,里边已经有工作人员准备好合同,吴铜将合同递过去:看看吧,薪资待遇什么的,都写得清清楚楚,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哪里觉得不合适也可以再提要求。
吴铜喝了口咖啡,打起精神准备一会儿给顾江阔解释条款看他那五大三粗的模样,吴铜都担心他认不认字。
然而,五分钟后,顾江阔就拿起笔,痛快签了自己的名字。
?吴铜,不用好好看看吗?
顾江阔:已经看过了,条件我都很满意,没什么需要改的。
吴铜:也行吧,反正公司开出的条件是很优越,你这样信任公司,也难怪姜总看重你,还让我亲自接待你。
吴铜不知道的是,有些人天生聪明,顾江阔家境不好,整个高中半工半读,基础非常薄弱,在高考前突击了三个月,就考上了燕林大学,是有一目十行的本事的,真把合同看得一条不漏,也真感受到了姜氏集团,或者说,姜糯的诚意。
顾江阔更感动了。
顾江阔:吴总助,姜总一定很信任你吧?听吴铜的意思,由他亲自接待,好像是很高的规格。
吴铜低调而自豪地点点头:我是总经理助理,协助老板起草文件,配合他处理各种关系,安排会议、重大活动啦,算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最亲近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