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姜单手抱着小糯糯,另一只手伸去抓水果糖,却又嫌弃地收回来,这种糖不好,全是色素。然后从衣柜上挂着的西装兜里翻出一颗很贵的进口奶糖,吃这个。
姜糯在梦里一心二用地想:他这骄奢淫逸的性格,大概是从这么小的时候,被他老爸亲自养出来的。
就见小糯糯乖乖啊张嘴,吧唧一口吃了奶糖,小时候的奶糖个大奶味足,吃一口就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老姜戳了戳儿子肥嘟嘟的小肉脸,爸爸要走了,你一个人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弟弟。
小糯糯吧唧吧唧啃奶糖的动作停住,嘴巴一扁,眼泪毫无预兆地流出来,不要!
不哭不哭。老姜手忙脚乱地找纸巾,最后也没找到,干脆用手给他擦脸,爸爸其实早就该走了,多亏了你,强留了这么久,还多见了你和弟弟一面,老爸知足了。
然而小糯糯根本听不进去,短短的小肉手费力地环住老姜的脖子,哭得一抽一抽,不要不要!不准你走!妈妈早早走了,你再走,就没人爱我了!
怎么会,你还有弟弟。虽然劳美琴那女人老姜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闪而过的恨意,又柔声说,你弟还是好的。
可小糯糯完全没注意到,因为哭得很大声,嘴巴张得太大,不小心吧唧一下把奶糖掉到地上。
小糯糯哭声突然止住:
老姜被逗得哈哈笑,又返回衣柜里,再翻出第二颗糖,重新塞回儿子嘴里,这是最后一颗,再弄掉就没了哦,所以不可以再哭啦。
小糯糯吸吸鼻子,紧紧抿住肉嘟嘟的小嘴,腮帮子被奶糖撑得鼓鼓囊囊,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因为含着两泡泪,水汪汪的愈发显得大,比奶粉广告里的混血宝宝还漂亮。
老姜盯着儿子过于可爱的脸,微微叹了口气,忧愁地说:爱你的人不会少的。
老爸卧床这些日子,思维到处飘散,看了不少人和事,看到你远离姓丁的小人,这点很好。不过姓顾的也要注意,那小子满身煞气,而且对你执念很深,像是惦记了很多很多年,奇怪,他本身才不到二十
不说了,爸爸要走了,糯糯,老爸相信,你一定能撑得起姜氏,养得好弟弟,但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达则兼济天下,撑不下去就做个富贵闲人。
老姜的声音越来越缥缈,最后捧起小糯糯肥噜噜的小脸蛋,亲了一口。
小糯糯张开双臂,想要紧紧地抱回去,却扑了个空。
爸爸,爸爸!姜总是被自己喊醒的,等彻底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睡了一觉,竟不知不觉满脸泪痕。
醒来梦就忘得差不多,只隐约记得,似乎梦到了年轻时候的老姜。姜糯怔怔地抹掉眼泪,心里那股不祥的感觉越来越重。
不知呆坐了多久,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A市医院周院长,姜总心里无声地祈祷,任由那铃声响了七八声,才颤抖着接起来,可接起电话,果然听到的还是噩耗。
姜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休息室出去的,也不记得怎么吩咐小王推掉下午所有日程,不记得怎么吩咐司机老刘载他去学校接姜粟,等他机械地做完这一切,人已经无力地靠在宾利的后座上。
其实,对于老姜的事,他多多少少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昏迷了那么久,毕竟医生都说上次醒来是奇迹,像极了回光返照。
其实这一世,他能再多留老姜一段时间,多见老爸几面,也算是偷来的幸福了,只不过是,偷到了幸福,得到了希望之后,再失去,未免更加残忍。
而巨大的悲伤过后,姜糯又生出些许宿命般的挫败感。
他费了多少人脉关系、砸了多少金钱,才找到国内顶级名医,又担了多大风险,承受多少心理负担,办理长途跋涉的转院,竟然还是不行。
该留不住的人还是留不住,费尽周折,老姜还是撒手人寰,和上辈子的命运别无二致。那么别的呢?姜糯忽然生出惶恐之感,会不会宿命就是既定的,无论他怎么努力,姜氏还是要破产,他还是要流落街头?最后也因承受不住巨大的落差,一死了之,一场重生不过是一场笑话?
就在这时,顾江阔的电话打了过来,熟悉的声音,让姜糯停止了胡思乱想,稍稍安下了心。
少爷,找到王卫国了。顾江阔有些喘,遇到一点小问题,已经解决了。
姜糯因为刚哭过,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那就好,你没事吧?
顾江阔却敏锐地发现不对劲:小糯,你怎么了?倒是你,没事吧?
这句简单的问候,让姜少爷本来已经镇定下来的情绪忽然又起波澜,好像终于找到了,可以让他不那么佯装坚强的人,那人就在电话另一头,姜糯多想找个不会笑话自己、又足够亲密、能信任的人,找个安全舒适又没人打扰的地方,不顾体面地恸哭一场,释放所有翻滚的、压抑的情绪,释放沉重的悲伤和彷徨。
小糯?
姜总看着司机的背影,强行把眼泪憋回去,最后嘴巴一扁,小声说:有事,你过来一趟吧。
好。
等等,别挂电话,姜糯,你还没说发生了什么?遇上了什么问题?
顾江阔简明扼要地汇报:工地附近有人试图捣乱,应该跟之前那个李清有关,电话里不方便说,等见面我再跟你详细汇报。
你又遇到那帮混混了?姜糯骤然紧张起来,那股无力的宿命感再次袭来,如果他判断得没错,上辈子,顾江阔就是因为那伙混混落下了终身残疾。
你的叽姜总几乎脱口而出,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种场合问这种问题并不合适。
什么?顾江阔,小糯,怎么了?
没什么,姜糯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尽量冷静地问,你身体没事吧,遇到那些穷凶极恶的小流氓,你自己有没有受伤?
第50章
没事。感受到姜糯的紧张, 顾江阔忍不住心中一暖,顿了顿,又说,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 一点擦伤而已, 这双手常年从事高强度的体力劳动, 冷的时候生冻疮, 热的时候磨水泡,那点擦伤根本就不算伤。
可他莫名贪恋姜糯的紧张。
忽然想撒娇。
顾江阔还不知道自己这一娇, 险些给姜糯撒出心理阴影。
他处理好王卫国, 便按着姜总报的地址, 直接开去燕林一中,他开得又快又稳, 一点也不像新手,一路风驰电掣,竟然和姜少爷的宾利同时抵达校门口。
顾江阔惦念着姜糯那句有事,丢下皮卡,急切地大步迈过去。
而姜少爷竟比他还急,没等司机, 自己开门下车, 一把拉过顾江阔, 上下打量, 只见他衣服裤子上都是尘土,也的确有打斗的痕迹,姜糯心一沉, 命运真的无法改变吗?
你伤在哪儿了?虽然是句问话, 但姜糯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某个地方, 足足看了几秒钟,才回到顾江阔脸上,伤得严重吗?
顾江阔不大确定地说:就擦破了点皮。
姜糯:!
都擦破皮了!这么严重!若是感染了,肯定会影响功能,落下残疾!
赶紧去医院。姜糯不由分说道,让老刘送你,我在这等着姜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