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柠歪着头想了半天，记忆中的父亲确实是个很温和的人，虽然时长不在家，但是每次在家都会在小花园里抱着她读故事，甚至会为了讨她开心扮成洋娃娃和她做游戏。不过，她却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虔诚的教徒，他从不做礼拜，甚至书房里连本圣经都没有。她爸不至于一不当牧师，就连圣经都扔了吧？

“怎么？你对他们没有印象了吗？”方老爷子微微眯起眼，看着沈柠问道：“他们离开的时候你已经11岁了，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吧！”

“不会，不会！”沈柠立刻摇头道：“我记得父母他们都很忙，每次……”

纪琛慢悠悠端起的茶杯大概因为太烫没有拿稳直接摔在茶几上，发出不小的一声，沈柠寻着声音看去，正撞上纪琛的眼睛，她清楚的看到男人微不可查的对她摇了摇头。

她一愣，随即反应迅速的断了自己的话，佯装担心的问道：“叔叔没事吧？没烫着吧？”

“没有！你们继续！”纪琛礼貌的微笑着。

沈柠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每次他们回来虽然也会陪我玩，但那时候我白天要上课，晚上回来还要做作业，没心没肺的，对他们的印象是有，但是确实不太深。而且大概他们觉得我太小吧，从来没和我提过他们的工作。”

“哦！”方老爷子这一声拉的有点长，与此同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旁又倒了一杯茶水的纪琛，说道：“我看得出来，我们小柠檬和纪部长感情很好啊！”

“小柠很懂事，”纪琛一副礼貌又疏远的态度，说道：“我自然要多疼一些。”

“听说纪部长的夫人最近身体不适，好像是怀孕了吧！”方老爷子笑道：“恭喜恭喜啊！”

纪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笑盈盈的说道：“这消息还没发布老爷子就知道了，这获得信息的速度我这个做情报的都自愧不如啊！”

怪不得他敢把情人接到自己身边来，原来是老婆怀孕了不方便啊！真是渣啊！

沈柠一边腹诽纪琛，庆幸自己脱身早，一边也去茶盘上拿茶杯，谁知手刚一伸出去就被纪琛按住，男人用小孩子不该喝酒的语气说道：“这是绿茶，喝了要胃疼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喝绿茶会胃疼的毛病，不过沈柠还是扯出一个笑容，把手收回去了。

“纪部长可是谦虚了，你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回家有妻儿相伴，出外有佳人相陪，可是要羡慕死其他人了。”方老爷子笑盈盈的，招手叫来一个身穿传统旗袍的女人继续泡茶。

“不敢当，不敢当！”纪琛轻车熟路的应付着。

方老爷子又把注意力转向沈柠，笑着道：“听说你上大二了，功课忙不忙啊？”

有了纪琛的两次提醒，沈柠自然知道不能什么话都随意往外说，于是尽其所能的笑着打太极，说些不主要的，或者是学校里其他学生的趣事。

不错！反应敏锐，细心勇敢，以后不会吃什么大亏！

一旁的纪琛看着笑颜如花却明显带着戒备的女孩，不由得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的思想有点飘，心有余悸的想起了那天那场几乎要让他肝胆俱裂的事故。

他那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到的现场，那已经扭曲变形的车厢，顺着车厢汩汩涌出的鲜血让他眼前瞬间变成了红色。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的躯体，飘在半空中，看着那个不停颤抖的自己强作镇定的指挥救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金属的车厢被破拆机大卸八块，一具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被陆陆续续的抬出来，她们几乎完美的保持着死亡时惊恐的表情，空洞的瞳孔里似乎还带着对生的眷恋。

纪琛十八岁进入军队，亲手杀的活人不少，见过的死人更是无数，可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惧怕尸体，每抬出一具他都需要做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能鼓足勇气去看上一眼。

三个小时的破拆过程，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老了十岁。

当救援队告知中巴车内十一具尸体已经全部搬运出来之后，他只觉得胸口的那口气一松，脚下一软，差点直接坐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