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柱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清绪,不再理睬王小川,怒气冲冲地回到客厅向卧室走去。王小川跟在王玉柱身后,喊道:“王玉柱,我一定要阻止你。”王干林讲去卧室,“啪”一声把门关上了。王小川似乎达到了一定目的,气愤而又有些志得意满地走到青青面前,牵着她的手去卧室,说:“我一定要把老林赶走,青青你得站在我这边。”青青欲言又止地说:“我二”
又心烦意乱地止住了口卧室里,王玉柱望着草绿色棉布下那张安静的脸,生气地低声问:“你觉得我任性和自私么?”愣了一会儿,又伤感地说:“怎么我不觉得我叔是在按照我的意思活,明明是我在为他而活。”他忘了让老林脱去那一身王儿泽的衣服,伏在老林的身体上沉沉睡去。早上他要和老林一起去洗手间刷牙洗脸,一开门,蓦然看见了R放在卧室门口的王芫泽的遗照,很大的一张黑白照片,装在镜框里,被王小川一大早用青青的画架端端正正地立在王玉柱的卧室门口照片中那张熟悉的脸,那些永远定格、不会随着时间流走的安详而温暖的笑容,此时此刻在清晨的光阴中熠熠生王玉柱顿时恐慌起来,许多熟悉的东西,让他感到留恋却又畏惧。他的视线从镜框移到客斤里,看到王小川和青青站在沙发的后面。王小川大声说:“你看清楚,这才是我爸爸。”他心里的痛汹涌着,把王亢泽的遗照从画架上取下来,转身要回到卧室里藏起来王小川又在喊“你干什么?你把我爸爸的照片还给我。”他不理睬,从卧室再出来后指着王小川呵斥道“小川,你以后不要再碰这张照片”
这天晚上王玉柱回家很晚,沿着长江开车,和老林一起停在了一个偏潺无人的地方。他对老林说:“小川越来越过分。以前他怎么闹都无所谓,可是这一次,他让我突然觉得那个家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他没有开车里的灯,车里车外是一样的幽暗,月光照着流动的江水。也透过玻璃落在老林的身上。老林突然不经他同意地拿下了那顶帽子,主动对他说:“王总,我们解除合约吧。”
王玉柱不敢相信地望着老林,没有了那项旧军帽的遮掩,面前仍是一张与王亢泽迥然不同的脸老林说:“我要违约了。”王玉柱木然地问:“为什么?”
老林觉得热,又把王芫泽的衬衣脱下来,坐在车里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他点燃了一支烟,王玉柱惊疑地问:“你抽烟?”老林狠狠地吸了好几口。王玉柱又问:“老林,你是准?”
老林说:“我是一家工厂的技术员。”王玉柱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又劝道:“你不要解除合约好么?我还想继续试下去,你再考虑一下吧。”“我角9除合约,是因为我不想再受你控制,你的作法我受不了。”老林说,“解除合约后,我以朋友的身份陪你一段时间,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但是你要尊重我。”
老林望着车窗外浩瀚幽深的夜空,感慨万千地对王玉柱说:“你并不是最茫然的人,你也不是最痛苦的人,你有亲人有事业,还有那么多回忆,这些都是让我羡慕的。如果你像我一样什么都没有,没有家庭,没有感清,憎晋暨匿地活到了40岁,你会明白痛苦会有多深,你会像我一样,觉得生无可恋。”
王玉柱愣踌地坐了很久,拿起那件王芫泽的上衣,茫然地对老林说:“你还是一把这件衣服穿上吧。”
那顶王亢泽的帽子再也没有被使用过,有一天早上王干林起床后和老林一起走出卧室,看到那顶草绿色的帽子在王小川的手里。王小川和青青站在沙发的另一边,王小川手里举着那顶薄薄的草绿色,问王玉柱:“你现在不需要我爸爸的帽子了么?”王玉柱不说话,警惕地盯着王小川。王小川冷笑着问:“那么你们俩现在算什么关系?”王干柱冷有说话,但是被王小川问得心中一凛。王小川怒道:“王玉柱,你变得让我完全认不出来了,以前我尊重你,可是现在的你让我反感得想吐,你所谓的感清让人觉得恶心。”
王玉柱也生气了,对王小川说:“你可以不尊重我,但是你别过分自信地认为每个人都需要你的尊重。”王小川瞪着王玉柱,对青青命令道:“青青。”青青慢吞吞地拿出一个打火机,按出火苗,犹豫不决地来烧王小川手里的那顶帽子刚开始的时候这似乎只是一种威胁,王玉柱站在卧室门口一动不动,看王小川究竞敢不敢烧王亢泽的遗物。可是那项帽子很快窜起了一团火苗,有一半已经被烧没了,王玉柱怒从心头生,突然身影一晃,绕过沙发要去抓住王小川,青青恐惧地大叫起来,慌忙往后退,王小川举着已变成火焰的帽子跑到餐桌后边躲避,和王玉柱围着餐桌绕圈,王玉柱抓不住王小川,气得红了眼睛。两人停下来对峙了一下,这时王小川手中的帽子快要燃尽,火苗要烧到手上了,王小川就把剩下的一片儿布带着火苗扔向王玉柱。王玉柱一时间失去了理智,用力把大餐桌呼地推过去,王小川被餐桌挤压在了墙上,身体受到病,一口气喘不上来,餐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涌到了他的脸前,他摸索着抓到了一个重物,向着王玉柱的头丢了过去慌乱中青青拨通了肖春莹的电话,边哭边喊:“打架了,小川和柱子哥,两个人都受伤了肖春莹赶到医院时,王玉柱的头上砚经绛了4针,正坐在医务室里休息。看到肖春莹,王玉柱强作轻松地笑道:”缝了4针,有点儿不吉利。“肖春莹笑着说:”很吉利呀,成双成对“王玉柱看了看肖春莹,伤感地说:”听你这一说,我觉得更不吉利了。“看到王玉柱的衬衣上有血迹,肖春莹就向护士要了点儿酒精,用纸巾蘸着帮他擦,笑着挪偷:”你有许多年没有打过架了吧?如果我是小川,比你矮,比你弱,却能把你打成这样,我想我会有许多成就感。“王玉柱苦笑了一下,难过起来,低声问:”小川没有事吧?“两人去另一个医务室里看王小川,却发现王小川和青青早已离开了。王玉柱伤感地对肖春莹说:”小川和青青一定限我了。“又一想,不对,扭头四顾地问:”老林呢?“高声喊了几声”老林“,没有回应。王玉柱匆匆忙忙地拨了王小川、青青、老林的电话,都没有人接听最后懊恼地对肖春莹说:”肖春莹,你回家去吧,我要去机场。“”找老林?“肖春莹意味深长地笑,”我陪你去呀。“在机场的入口大厅里没有找到老林,肖春莹坐在椅子上休息,看王玉柱走来走去盲目地在张望。肖春莹看王干样走近了,就笑着提示道:”如果小川要把老林送走,不一定乘飞机,还有可能是火车和长途汽车呢,我们不能只在一个地方守株待兔。“王玉柱望了望肖春莹的眼神,坐下来,问道:”为什么你们都反对我和老林在一起?小川和青青在一起,你和你的男友在一起,这不都是一样的么?“”不一样。“肖春莹回答道,”你不是要和老林在一起,你是想和王叔在一起。老林对你来说,不过是王叔留下的另一种遗物,不管你多么珍惜,终究只是记忆。小川和青青在一起是快乐的,你和老林在一起快乐么?“王玉柱怔怔望着肖春莹,努力地想,笑道:”你说得未免太简单了。“肖春莹轻叹了一声,扶着王玉柱的胳膊,低声劝:”王玉柱,我不知道还有准能把你挽救回来。并不是只有王叔一个人对你好,我们都很关心你,可是此刻的你像是完全看不到,你的感觉被蒙蔽了。“肖春莹陪着王玉柱坐在机场的大厅里等了很久,王干样斤复地拨电话,最后接通了老林王玉柱着急地问:”老林,是不是小川要赶你走?“老林回答:”不是赶,是和我聊过了。“老林的声音有些伤感,在电话那端说:”王总,我该走了,和小川无关。“王玉柱气愤地姑起来,对着电话大声吼:”那和什么有关?你现在不能走。“夜深时,王玉柱带着老林回到家门口,翻遍了口袋,没有带钥匙,就按了门铃。青青开了门,看到王玉柱,笑着问候:”柱子哥,你回来了。“王玉柱笑了一下,正要进去,王小川快步抢到门口,冷冷地扶着门挡住了路。王玉柱L尬地笑,问:”小川,你身体没有事了吧?“王小川看到老林跟在王玉柱的身后,就深呼吸了一下,问王玉柱:”你还是要把这个人带回来“王玉柱为难地站着,不知该说什么”那你走吧。“王小川说着就要关门,”我爸爸的房子不欢迎你进来。“王小川把门摔得”砰“一声响。王玉柱落寞地站在外面,只觉得大脑空白,浑身冰凉。门的另一边,青青和王小川已经开始争吵。王玉柱带着老林住进了旅馆。白天,他像往常一样在老林的陪伴之下去公司,忙忙碌碌地从清晨到天黑,可是到了晚上,和老林回到旅馆的时候,他会觉得不安全,有种似曾相识的胆怯与软弱把他的世界裹挟得云层低沉,就像是从前那段关于东北的记忆,走在雪地上的时候望着天寒地冻的世界,有一种深深的困倦,像是被远处的人群给遗忘了,于是更加需要和另一个人相互依偎这种孤独反而让他比比惚惚地认为从未有过地接近了和王芫泽在一起的感觉,他很困惑跟在老林身后,跟着幻觉一步一步地走。他想得头昏脑胀,一遍又一遍地向内心追问,难道这就是答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本质?老林认为他生病了,把药和水端到他的手边。他问老林”一个人为什么会那么深地喜欢上另一个人?“老林望了他很久,最后似乎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喜欢他的身体呀。“这个答案让他更觉凄凉,他心想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答案,可是他自己心中的答案并不比这个更坚定。老林熄了房间的灯,现在完全是黑夜了。这个房间里有两张床,可是老林过来躺在了他的床上。他用枕巾蒙住老林的脸,突然发觉把身边的人当成王亢泽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那一刻他认为他的生命被想象得过于沉重了,而实际上脆弱不堪,没有几个人在乎,其实一直以来是没有观众的于是他认为自己可以放松了,他和老林都脱了衣服,他压到老林的身上去,隔着枕巾去吻他们用各种方式来做,结束后井肩躺在床上望着房间里浮动的夜。他能看清这个旅馆房间里陌生的黑暗,那一刻心里有种彻骨的空虚,仿佛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几天后的晚上有人敲门,那时老林在洗手间里洗澡准各睡觉,水声哗哗的,他去开门。他先洗过澡了,只穿着背心和短裤。他想不到会有准在这么晚的时候来旅馆敲这扇门,打开门后看到了周秉昆。从成都回来后他一直没有见过周秉昆,此时此刻的出现让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还怀有歉意,笑了笑又止住了,一时间忘了该怎么说话,周秉昆也一言不发。周秉昆瘦了很多,胡子拉碴的,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他。他们就着这样对峙了很久,后来洗手间的水声停了,他清醒过来,暗暗心惊,但是老林已拉开洗手间的门走了出来,只穿了内裤,一边走路一边穿背心他觉得周秉昆之所以站着不走,就是在等待这一刻,然而当事实展现在眼前时,周秉昆的眼神里还是袭来了死灰般的绝望,立刻匆匆地转身走了。他望着周秉昆离去的背影,蓦然间觉得自己是一个可耻的背叛者。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心里担心,回过神来后赶紧给周秉昆打电话,拨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接,后来就再也接不通了。
这一晚他和老林躺在各自的床上。他头脑空白地在等待着什么,性质走肉一般,搞不清自己还有没有感觉。午夜的时候他往周秉昆的家里打了个电话,听到周秉昆醉螟缤的声音:”喂。“他听到这个声音,突然间孤独得想流泪,低声喊了一句:”周秉昆。“就没有话可说了。
周秉昆的,在夜深时分痛苦得冲动不女,一边哭一边说:”以前你骂我的时候,揍我的时候,别人会认为那是一种羞辱,我却从来没有在意过,可是这一次你把我真正地惹火了。王玉柱,你让我觉得这Zo年我活得很耻辱,以前我把你当成我人生中的希望,可是现在你让我限这个20年来的我。你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他手里握着电话,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第二天晚上下班后他心里烦乱,暴躁易怒,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轻易平静下来,就开着车带着老林往城市的偏远处行驶,后来在后视镜里看到一辆车,车灯耀眼,风驰电掣地越来越近他暗暗心惊,主动让路,但是那辆车也跟着偏离了车道,狠狠地撞坏了他的车后的保险杠。他这才明白这辆车是故急找茬儿的,面对危险,他反而镇静下来,有一种鱼死网破的决心与快感。这个时刻他习惯性地伸出右手,恍恍惚惚地试图握住王亢泽的手,可是老林没有这个习惯。他因迟疑而慢了一下,疑惑地扭过头来看王亢泽出了什么事,这时后边的车又撞了上来”陋Y的一声巨响,把他的黑色马自达项出了路,撞在一棵树上。他看到老林正惊慌地扶着椅背向后望,惊异地大声喊:“是你那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