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贺兰笙眼中积聚起阴云,声音也带了愤怒,“太子玩起微服出巡的游戏,遇到落难的少女,来一出英雄救美,好不快哉!母妃感激恩人搭救,尽心招待,短短半月,他们音律相交,文墨相通,母妃便将真心交付给了眼前身份不明的男人,继而跟着他回了宫……”
“一开始我父皇力排众议,将母妃立了良人,倒是十足真心;我母妃进宫没多久他便继了帝位,呵,他以为是我母妃命格助他,便封了我母妃兰妃之位……”
“区区一个小吏之女,荣宠一时无俩,多少人暗地里恨得牙痒……可我母妃除了她的诗书琴棋,什么都不懂,眼里也只有她的夫君。”
“好光景不过两三年,很快的,宫里女人的争斗,朝野权势的倾斜……一个普通女人的新鲜感很快便消磨殆尽,她的温柔善良变得陈善可乏,她的才华气质本就可有可无……皇宫不缺女人,年轻貌美的渐渐占据了皇帝的视线,她呢?只剩一窗冷月独坐罢了。”
“一入侯门深似海,这样的日子再苦也只能熬着……她每天都在等待,盼着她的爱情再次复活……然后,我出生了。”
“我母妃为我取名笙,因我父皇善萧,笙箫相随,她微小的心愿都寄托在了这里……可我虽然出生了,又能怎样呢?我父皇子嗣众多,我只是某日他一时兴起的产物……我母妃没有因为我的出生换来不一样的生活,相反,却因我被其他兄弟欺凌时时垂泪……她总在我面前愧疚,说她出生低贱无力护我,而我父皇不记旧情也伤透了她的心,忧思孤苦之下,她一直反复生病,终于到了我十五那年,她再也没醒来……”
“你母妃……”不知道该说什么,秀绾欲言又止。
“可怜吗?”贺兰笙盯着秀绾,“我知道你会这么想,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贺兰笙眼神带刺,令人发毛,“不能属于自己的东西,爱情也好,地位也好,人也好——一开始就该把念头断得干干净净!”
“守不住心,便要没了命……”贺兰笙凑到耳边,似是绝望,“慕秀绾,如此,你还敢再告诉我,要我背你吗?”
慕秀绾,于你而言,我又何尝不是我的母妃?我只是个质子,你我云泥之别,再前一步便是我的万丈深渊,我要不起你,要不起你!
“你母妃后悔吗?”少女轻轻问道,却如惊雷劈在贺兰笙心里。
“后悔如何?不后悔如何?人都殁了,知道后悔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的!”秀绾反驳,“你母妃给你取名笙,就是她在告诉你,她对这份爱一直都不后悔!没有后悔,她的感情就是值得的!她的人生是被辜负了,可她拥有过的那些美好并不假,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可我不要这样的人生!”贺兰笙红了眼睛,猛地握住秀绾的肩头,嘶哑道,“我不要每日每夜忍受着心爱之人在别人怀抱的痛苦!我不要镜花水月般不真实的开始!我不要靠着偶尔施舍的温度取暖!你懂吗?如果不能善终,就不要靠近,这种仿若拥有过的错觉,本身就是万箭穿心!”
“慕秀绾,离我远点吧……”贺兰笙无力再辩,苦笑道,“你又明白什么呢?和你说这些,不过挖开不堪让你笑话一场……”视线停在手上的牙印,贺兰笙心里一刺,自嘲道,“之前是我不自量力……纵使我连拒绝你的勇气都没有,可从现在起,我不想再见你了……你走吧。”
“我……”若换作今日之前的秀绾,怕是不会注意到贺兰笙对待自己的奇怪之处,可她才因九哥哥的话点破了心中的疑问,对待男女之事已经没那么无知了……她心里隐约是有感觉的,加上贺兰笙如此直白的一番话,此刻,她为什么来这里,一瞬间,似乎找到了答案……
或许……眼前的少年有一颗真心,而她,正需要一颗真心。
“你说得对,我也许不明白……”秀绾镇定望着贺兰笙,道,“可你的心,我想试着去明白。”
“什么?”轮到少年惊讶,直视下,少女却没有慌乱,竟将自己的手慢慢搭上他心脏的位置,“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贺兰笙,可是你出现了……你总是惹我生气,但是回过头想想,又觉得有趣……有时我会想来见你,比如今天,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这是喜欢的话……”因少女这番话而不停颤抖的身体,有什么东西仿佛要喷薄而出,不,不不,“别说了!”
贺兰笙硬逼着自己逃开,下一秒却被秀绾猛地拉住衣袖,继续道,“如果这是喜欢的话,你愿意把它变成爱吗?”
“轰——”心里的堡垒瞬间崩塌,只是一句话,贺兰笙便知道自己再也迈不开腿了——
若是两厢情愿,不,即便不是两厢情愿……
卿心一回顾,郎自逐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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