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官司判下来的时候,那边传来姜年母亲病重的消息,王提提在恢复自由身的第-天就跟姜年-起回到他的老家。
比想象中的穷乡僻壤好一点,但仍然是个多年发展滞顿的小镇,王緹提第一次去乡下,下了火车坐了-段时间的小摩托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姜年-路担心她这么个娇贵的公主会因路途遥远颠簸而疲倦到不耐烦,但王堤堤却对一切表现得好奇而兴奋。
尤其是当推开姜年家院子的门,里面出现了一个奇特的景象。
姜年的弟弟妹妹们,确切地说,是那些他母亲捡回来而养在家里的孩子们,排列整齐地等在院子里欢迎二人回家。这些弟妹们看起来古怪而不完整,不是有只胳膊萎缩到不见手指,就是没有下肢只剩半个身子堆在椅子上,还有没了眼珠或只能露出眼白的盲人,流着口水而冲着人呵呵笑的痴状,
他们咕哝发出古怪的声音,也不是听不清,只是本该是少男少女最靓丽美好的年纪,却在露出儿童状愚钝的表情里显出残缺的天真。
“年哥.
“哥哥嫂嫂
“大哥大嫂!
他们叫得并不整齐,稀稀落落,还有人不好意思,噗地笑出声来,捂住嘴,像偷看别人亲热嫌恶的孩子。
姜年跟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子用手语交流,动作很快,但王提堤在旁边看出来了,他们在谈论母亲的病情。
看来情况不大好,这一年来病情一直不稳定,母亲怕花钱,总不肯坚持持续治疗,身体状况也是起起伏伏不稳定,现在大夫已经通知家属要准备好后事。
人已经送回家里来了,村上委员会的干部每天都来探望,县里也派人来慰问,村里.
的老百姓也都自发每天来守夜,照顾这些弟弟妹妹。
“我能帮点什么也让我帮点什么吧!
王提提主动请缨,但姜年一直执意不要她劳累,然而,第二天一起床,她就已经换上一套干活穿的T恤和长裤,忙忙碌碌在厨房做大锅饭。
那些没见过什么外人的孩子们都用一种渴求又胆怯的目光看她,能跟着的都跟在屁股后,还时不时告诉她东西放在哪,小一点的还在迎上她目光就立刻躲开,小声切切地在背后喊一-句:“嫂子
这句嫂子真让王提堤羞愧又难为情,她算什么嫂子呢,她觉得自己做的——切只不过在回报姜年——是那个暴风雨的夜晚,他拥住了她,所以,她也要在他最焦头烂额的时候站在他身后。
姜年确实并没有太多精力打理一-切,他的全部心思都在里屋的母亲身.上。人已经瘦成一-把骨头,奄奄一息,陷入昏迷,米水不进,好像维持生命的只有那台家用呼吸器。
王堤堤走进去,默默站在姜年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不需言语,她就给了最好的安慰。
母亲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村妇女,年轻时学了点医药给人用偏方治病,有人说她一辈子不能生育,也有人说她曾经有过-个病逝的儿子,但我的记忆都是从她带我旅行时开始的,她说我小时候是会说话的,只是三岁左右发了高烧就再也说不出
她带我去了很多地方治病,也教会了我手语。我的弟弟妹妹们是我母亲在旅途中遇见过的弃婴,弃童,或者是那些被拐卖而遭受后天人为残害的儿童,母亲常说,我们是一家人,从受伤不完整的一刻起,我们就注定要在——起。
母亲也常说,爱不分血缘,不分性别,不分相貌和身体的形状,只要你想,你就能爱。病不能遗传,伤也不能持续,只有爱可以。
人可以分为三六九等,但如果我们能爱,我们便让自己重新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