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点。”临风模糊地说,“回程,快回程吧。我头晕……”
“世子!”苇巫领着顺赶到,撩起帘子,“将夫人抱出车来,放在草地上让她躺得舒服些!其它的鄙人处理!”
上光一时抖得都搂不起她,苇巫见状,上前一把抱了临风。
“上光……”临风叫道。
上光缓过神来:“在!我在!”
临风闭了眼,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草地上乱红一片。
“怎么办。”她虚弱地靠在苇巫怀中,“我要死了……”
上光握住她的指尖,嘴唇翕合,却连不成句。
临风剧烈地喘息着,突然头一歪。
“不!!”闻讯赶到,围在旁边的黑耳哭喊起来,“姐姐,姐姐!”
顿时,渐渐聚集拢来的侍从人群骚动不已。
上光怕冷似地瑟瑟颤动。
喧哗声越来越大,有些晋国的侍从也哭开了,嘤嘤嗡嗡,闹个不休。
“快拉住世子!”师雍有所预料地招呼公孙良宵和大夫元,“要出事!”
没等他俩反应,上光自腰间拔了“灵光”,比准黑耳,厉声吼道:“全部都给我闭嘴!!”
黑耳一吓,躲到云泽身后。
“世子!”云泽两腮也是眼泪,同小易拼命护了黑耳,“世子!”
她也不明白除了唤他还能再说什么。
上光面孔铁青:“不许哭!”
良宵二话不说,与大夫元一边一个,拖着上光的胳膊:“世子冷静!”
上光怒火头上,挣脱两人:“滚开!”
“夫人还活着!”苇巫及时通报,“她活着!”
这边上光险些一剑招呼到良宵,听了这话,仿佛中了法术,僵立在原地。
苇巫恳切地补充:“……我能救回夫人。”
“当啷”,上光的剑滑落在地,人也软绵绵地倒下去了……
花海。
无边无际,绵延到地平线的全是紫色的花。
两抹身影在花的波浪中闪动,一男一女,前后追逐,如同两条快活的鱼儿,笑声就是他们恣意溅散的水珠。
“我很幸福——!”当他们嬉戏累了,躺在这片天空下的美丽汪洋面上,仰望大朵的白云悠闲掠过头顶,男孩子兴奋地喊出声
来。
“这就是我的幸福。”女孩子温柔地回应他。
男孩子坐起身,依稀总角孩童模样,他顺手摘下一朵花儿,插在同样是孩童的女孩子鬓边,女孩子抿着嘴瞧他的眸子,极认真
地说:“……像琥珀。”
“人上之人,万丈光芒,那不是我的名字,你还会和我一起吗?”男孩子倏忽又成了少年,眉心攒着淡淡的愁。
已是少女的女孩子毫不迟疑道:“你只是你呀,我要嫁的就是你。”
随后,有一点热热的东西滴落在他面颊。
他茫然地摸了摸,发现对面的她流泪了。
“你不要哭啊。”他抑制不住一阵酸楚,急忙替她擦拭。
然而这一动念,迷梦似泡沫般消失……
……
上光睁开双眼。
果然是梦吗?
他觉得眼角有些异样,抚了一把,泪痕犹在。
原来哭了的是自己。
他看着幔帐和其上的装饰,迟迟不愿起来。时节是盛夏,可他感到冷。
只要他稍有动静,一定会来人向他报告。兴许是好消息,兴许很糟糕。他不想冒险去听,要是能够永远听不到……但那也不行
,他想知道是否能够挽留住那对他至关重要的人……
天哪,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他胸中涌起一股股的锥痛。
相识在幼年,重逢在少年,你了解我最隐蔽的秘密,你懂得我最封闭的内心,你取走了我全部的爱和信任;如今我们成为夫妻
,以后还打算要一起扶携前进,走一段长长的路,我以为能与你白头直到同穴,怎容你中途放弃……
越这样想,恐惧就越紧地攫住了他。
失去一个人,可能对另一个人来说不算什么。不过失去一半的自己,谁敢想象那是何等的情形?
天意,到底要如何捉弄我们?我该如何去面对?
……
“世子,您醒了。”上光的逃避和挣扎没持续多久,师雍款步来到他的帐前。
上光不答。
师雍蔼然道:“小臣清楚世子醒了。”
“你真是盲的?”上光叹了一口气。
“小臣用的是装在心里的眼睛。”师雍自袖中取出两份书简,“世子您睡了两夜一天,小臣明白那是由于您疲累不堪的缘故;
可事不从人,所以,有两个消息必须搅扰世子一听。”
上光不同意也不反对,呆呆出神。
师雍咳嗽几声:“第一,夫人已从最初的危急中缓了过来。苇巫奏禀说,夫人的症象凶险,但无大碍……”
上光立即集中注意力:“果真?”
“小臣在这个问题上欺骗世子,不要命了?”师雍摇头。
上光跳下床,赤着脚便朝外走,小易见状,拎了鞋子拿了外衣跟在后面赶。
冷不防师雍话锋一转:“世子,第二,有宗周和晋国传来的双份急报。”
苇巫静静地坐在宽大的窗前,远眺窗外的景色。
天气很好,阳光暖洋洋地洒进房间,染得一大片地面漾起温柔的金红;风不疾不徐地裹挟着花香,拂动着檐铃,穿堂而过;几
只雀儿从树丛落下,歪着脑袋打量下屋内的光景……
一切都很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