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光忍不住了,重新跨了飞骊。
“坡下给你准备了队伍。”孟哲罗摸了摸飞骊的鼻子,“小心。”
上光惊讶而感激,飞骊转了个圈儿,驮他下坡。
“盾牌!”孟哲罗听得他在黑暗中高声命令,“调集所有盾牌!”
第三列周军踏上浮桥。
更多的徐人潜进水里。
这一次袭击收效甚微。周军单列前进,并且皆持盾牌,交错防御,抵挡武器的穿刺。他们的首领骑一黑马,流星似地闯入了包围圈。
“父亲!父亲!”上光提一杆长戈,横扫徐人,同时唤着宁族。
“哈,是你!”宁族未见应声,倒另有一人认出了他,挺枪来战。
上光粗略一打量,却是徐王子无畏。
无畏怪叫道:“看我砍了你的头来感谢你上次的照顾!”
上光不愿与他纠缠,虚晃两招,转身引领自己的队伍固守浮桥后路,不准下了水的徐人再爬上岸来。
无畏复仇心切,跟在他后面一个劲骚扰。
上光既不敢远离自己的队伍,又期望乱军丛中寻得父亲,暂时不理会他,一任无畏追着自己兜圈子,好不容易,他终于在离外围几十步外
觅着父亲的背影。
“父亲!”上光大喜过望,咬牙挑开两边的徐人,奔向宁族。
宁族的背影一动不动。
“杀!”无畏紧随不舍。
上光不耐烦了,回手刺他一戈,不中。无畏狂笑,孰知上光左手收戈时,右手拔了灵光剑,“嚓”地一剑,刚巧划过他的脸。
无畏吼了一声,捂了颜面遁入徐军之中。
上光再回了头来……
宁族倒在地上,胸口盛开大片血花,他正前方站着徐王,刀尖闪着红光……
时间一下凝固了。
双方僵持了一刻,徐王首先反应,举刀一指上光:“纳命来!”
上光意识混沌,身体却自动迎上,扬起戈接住他的刀。
景昭赶了过来,格开两人,代他同徐王激斗:“带晋侯走,上光!快带你父亲回营救治!”
上光机械地背起父亲,上马归营。
“撤退!吹号角,撤退了!”景昭的声音在他耳里愈来愈远……
残阳西坠。
临风放下药碗。
“都喝了吗,夫人?”苇巫温和地问。
临风点点头,看着窗外。
苇巫收拾了一下,坐到她身边:“有新鲜的果子,夫人要吃么?”
临风不答。
苇巫等了一会儿:“您不肯和我说话了。”
“那倒不是。”临风道,“我是在考虑如何开口,问你准备把我带去哪儿。”
苇巫笑出声来:“您真坦率。……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把您带去哪儿了。”
“是嘛。”临风说,“云泽和黑耳,他们没事吧?”
“没事。”苇巫替她洗好最大最红的果子,用匕首切开放在食盘内,“我不是恶人,夫人。”
临风不动声色:“这是去陈国的路。”
苇巫菀尔:“看来您走过。不过我们不去那儿,我们只是取道经过而已。……说起来,您不害怕?”
临风靠在枕上:“一个不久于人世的人,懒得计较了。你是好是坏,我是安是危,都随意吧。”
苇巫认真道:“夫人,实话说,我很计较。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图您的性命;又答应过另一个人,要保您的性命。”
临风别过脸去,闭上眼睛:“那么,请耐心操纵我的生死,这种我作不得主的事不必告诉我了。”
苇巫道:“您生气了……其实,我动摇不定……”
“仓儿!”车外传来顺惶恐的招呼,“仓儿,你快来!”
“不要胡喊!”苇巫警告着,探出头去。
丹姜立在风中,裙衫飘动,嘴角含笑。
“我的礼物,你带回来了,衡鹿?”她微启朱唇,轻扣贝齿,却令他毛骨悚然地说道。
是真实?是虚幻?虽然想象过很多次,但都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和她重逢……
“衡鹿。”丹姜伸手,“我等不及了,让我看看那可爱的礼物。”
苇巫呆了好一阵:“公主如何在这里?”
丹姜掩口:“我来送世子出战,顺便接受你的献礼。”
“您一直遣人跟踪我?”
“有必要回答你么,小小的衡鹿?”
苇巫回身。
“你要背叛我?”丹姜眸子内寒色一闪。
苇巫推一推顺:“快!”
顺会意,忙不迭地鞭策辕马,拉转马头。
丹姜扑哧一乐:“你果真要背叛我呀,衡鹿。”
“抱歉,公主。”苇巫四顾,不见她有侍从现身,“就在前一瞬,我做了决定。”
丹姜颔首:“你跑不了的,但愿你不要后悔。”
苇巫看着她的影子融在血红的晚霞里,怅然若失……
黎明前的夜色最为深沉。
实在逃不动,苇巫搀扶临风下车休息。
“齐公主。”临风捧着下巴,“她对我有这样深的恨意……”
苇巫拨弄着柴火,幽幽道:“公主……从我入侍齐宫之时,她就已爱慕晋世子到自拔不得的地步了。”
临风淡淡一笑。
“您为何发笑?”苇巫说。
“你是不是对齐公主抱着相同的感情而劫持我呢?”临风直视着他,“如果你只是忠仆,你不可能带我从她眼前逃开。”
苇巫低下头:“当下您最该担忧的是自己吧……”
“我确实想紧张起来。”临风蜷缩在苇巫披在她身上的紫羔大氅里,“可先生使我感到安心了。你不是恶人,你也这么说。”
苇巫仰头看着满天繁星:“仅仅由于我上午的举动?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