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气?”
“我不!”大夫广一拧脖子,将适才的争执和盘托出,“这必要去父亲面前评理!”
南翁拊掌:“哎,广大夫,你还是个蒙童吗?什么事情都去父亲面前诉说,那可不是你这行过了冠礼的人该做的啊!看看你的兄长,你该
多向兄长学习!”
大夫广一撇嘴,外祖这么责备他,他即使不甘心也只能听着。
“请元大夫赏面!就当老朽这个做外祖的,替他赔礼!”南翁亲自下车,对着大夫元一揖到底。
“南翁请起!”眼看着祖辈的人行这么大礼,大夫元慌地来扶,“我从命就是!”
南翁额手称庆:“这便真是好了。”
大夫广目睹大夫元顺利入縠,不禁嘴角一弯。
幸亏南翁发现得快,轻轻的一个眼色抛去,及时将他的忘形制止。
“快要家中拿最好的酒菜备着!”南翁就势将眼风扫向自己的随侍,“我与二位大夫随后就到。”
翼城宫城。云宫。
公子养正在等候母夫人仲任召见,等了没多久,他压抑不住不宁的心绪,起身到堂下踱步。
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堂上有了声响,数名侍女忙碌着设座熏香,再抬出一架帷屏挡在主座前,向公子养行礼示意母夫人出堂了。
“我最近不慎又惹了风寒,形容憔悴,不堪面对司马,请司马谅解了。”一阵环佩叮当过去,仲任的声音从帷屏后传来。
“无碍,无碍。”公子养随口说,他现在全心全意就关心一件事情,别的什么都不在意,“老臣来这里,也许母夫人也知道是为何缘故。
”
仲任隔了一会儿,回答道:“司马不妨直说。”
“这种时候,老臣希望母夫人能拿出更明确的态度,支持国君立储。”公子养叩首。
仲任道:“……立哪一个?”
公子养直起身子,一字一字清晰地说:“老臣请立公子桴。”
仲任不回应。
“要是母夫人提出立小公子的话,国君一定会答应!”公子养恳求,“小公子是国君和君夫人真正的嫡子,只有他,才有资格继承君位!
”
“你不要说了。”仲任明显非常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莫非母夫人……真的想让君侯立服人公子为嗣吗?”公子养静默良久,突然发问。
仲任一惊:“你……”
公子养镇定地道:“要是母夫人确实这么计划,老臣可以眼下就告诉母夫人,老臣以及晋国的姬氏宗室都是绝对不会赞成的。君侯是先君
临终亲口确立的继承人,但关于服人公子,先君并没有表示要让他继嗣君侯;我晋国乃至整个大周,都以子继父位为正统,而君侯已有两个儿
子,怎么也不能让服人公子优先于二位公子作储君的!就算君侯本人有这样的意向,我等也无法支持!”
“我嫁作姬氏妇已这么些年,依旧被当作任氏外人看待而得不到信任吗?”仲任带点儿哭音。
“若非前不久发生在这里的变故,老臣断然不敢对母夫人出此妄言。”公子养直截了当,“母夫人和任氏的宗老,让君侯在这里受了气,
以致呕血成病。因此,立储关头,我姬氏诸人不能再轻忽对待母夫人和任氏的各位。”
仲任似乎抽泣起来了:“……我也后悔……不该一时冲动,犯下那样的错……”
公子养不为所动:“母夫人,您犯错不是第一次了。二十六年前,那才是第一次。”
“司马,我去年才为你掩一大过,你就这么不给我留退路么?!”仲任叫道,“司马,你定要逼我?!”
“失礼了!”公子养站起来,几步上前推开帷屏,直视仲任双眼,半晌,恭恭敬敬地再行了一个叩拜礼,“母夫人,先前大恩老臣不曾忘
却,可是储君之事也请您务必牢记!公子桴是我等唯一认可的储君!其实,老臣今日与其说是来央求您,不如说只是来向您申明这一点而已!
至于其他的,母夫人请尽管自思自想,老臣最后只有一句奉上:明晓当年事件内中详细的,可不只有司徒与辛姬,实际上,连先君都一直知情
。君侯就是从先君那里,确知了他不是您亲生的事实!告辞了!”
仲任泪痕未干,听了这话如雷轰顶,整个人木在座中。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她无力地捂住了脸,泪水从指间流出。
师雍自座后屏风闪身出来,跪伏在地,“小臣有罪,小臣本是奉君侯命向母夫人问安的,却擅自匿听了母夫人与司马的对话,真是失仪至
极。”
仲任怔忡不已:“……呵,你……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行……”
于是师雍静静地坐在一旁,任由仲任出神了大半天。
“师雍,你何时来的?你听到不该听的秘密了。”末了,仲任恢复神智,首先反应到这件事。
“侍奉深宫的人,迟早会听到一两个不该听的秘密。”师雍泰然自若,“而小臣之所以匿听,目的就在于此。”
仲任道:“我可能会杀了你。”
“小臣是君侯的心腹。镜殿的人都知道小臣前来云宫问安。”师雍不慌不忙地回答。
“原来,我杀不得你。”仲任苦笑。
师雍也表示遗憾:“小臣也不甘早死嘛。刚刚司马声称公子桴才是‘真正的嫡子’,莫非……”
“桴儿确是光儿与临风大婚后生下的嫡子,严格来说,即是‘真正的嫡子’。”仲任叹着气,“但这对极儿不公平。”
“母夫人处身姬氏与任氏的交锋间隙,何其痛苦!”师雍话头一转,“与君侯一般可怜啊!”
仲任拭泪:“……师雍,别人说你眼盲心亮,多智无双,你果然看得清楚。”
“母夫人过奖。”
“你听到了你所追随的君侯非我亲生,心中有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