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的大圣者……”费茨罗伊垂下脸,微扯唇角:“你们是这样歌颂我的吗?”
“‘费茨罗伊’不是死了吗?那么你又怎么会站在这里?”我不解的问道——但左右看看,这里确实不怎么像是在人间……该不会是我被什么鬼魂之类的东西给缠住了吧!想到这里,我不禁寒毛直竖。
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他弯起眼睛笑了笑,略带一丝嘲讽的味道:“那些生存死亡什么的,不用看得太过分明。你不是也已经死了吗,迪法斯小姐?可是,您依然活蹦乱跳的站在我面前。”
“我是拉拉·葛罗雷!葛罗雷!”
“我知道。”他依然笑得淡然:“那只不过是你的另一个代号。你仍然是你,‘拉拉’就是你。那是摆脱不了的记忆,不是吗。即使生命回到源点,你的选择依旧如此。”
是啊,我已重生,可当初为何还执着着“拉拉”这个名字?
“你是说……你说你见过我,在曼佗雅之前……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这些?”我的心突然乱了,很多事似乎不在我的理解范围。我的思绪也已乱作一团麻,有许多疑问要解,却又不知到底要问什么。
“是啊,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你才这么一点大。”他用食指和拇指比画出一公分左右大小:“像一粒蚕豆似的,还只是个受精卵而已。我于是把你放在小瓶子里,送到了奇卡布。”他用着和别人讨论今晚吃牛肉还是吃羊肉的口吻,对我说着让我难以理解的话。
“你把还是受精卵的我送去奇卡布?”我愣着眼重复他的话,好半天才消化掉话里的意思。
“恩,不然那个丈夫只剩半条命的准寡妇怎么会生出个娃儿来?”他理所当然的道。
“什……什么意思……”
“你知道拉拉·罗丝·迪法斯为什么会病死吗?”他转过身背对着我,走到湖边,不知扔了什么进湖里,平静的湖水荡起一阵涟漪。他的话也如巨石砸进我的心里,激起一阵波涛汹涌。
“因为你必须得死!怎么死倒不重要,所以选了一种比较有趣的方法。”他接着说,语调平静得没有一点变化。
“也是你下的手吗?”我颤抖的问道。
“那倒不是,那事与我无关。”他回过头来对我笑笑,说:“你还要感谢我,否则现在也无法站在这里了。”
“那么是谁?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我激动不已的对他大喊。
“做了什么……我只是将你的生命还原到最初的状态,再给你一个重生的机会。”
我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他。事情越来越混乱了,我得换一个角度重新看这个问题。
“那么你呢?你本该死在神殿里了,现在却又活着,是什么人也让你重生了吗?”
“那倒不是。我的情况与你有点不同。”他对我笑着,我总觉得那笑容中有更多的悲凉。
“在我死去的那一刹那,我用了禁忌的力量……”
“禁忌……是黑暗魔法么?”我看着他。
“是时间的力量。”他的眼神飘得很远,好象透过我的身体、透过这密林,看到了世界的尽头。
“我把自己的时间停住了。在流逝不断的时间长河里,我像是突出水面的礁石,伫立不动……明白吗?”他收回视线,扫了我一眼,慢慢的说。
不老不死的妖怪?我狐疑的眯起眼睛看着他:“那你用在我身上的,也是时间魔法?”
“恩,差不多。是倒退的时间魔法。”他轻抚嘴角,像是在与我探讨学术性问题。
“可是你怎么会这些?为什么那会是禁忌?”
“人在身处绝境,或者说是面临死亡时,总能做出些难以想象的事来……而时间,那是神也不能轻易扭曲的禁忌。它必须一直向前再向前,回不得头、停不了脚步。”
“你不想死,是吗?那么你为什么还要选择自杀?或者,你根本就是在探询一种可以长生不死的方法?”
“死亡并不可怕,却也不是了结一切的办法。我还有割舍不下的牵挂……而这样的长生不死也不好,也许加入你身边的人群一齐向前走,才是更幸运的——只一个人停留在原地不动……拉拉,你不要一直停留在你的过去,而看不到前方的路啊。”
他仰起头,看看渐渐变暗的光线,说:“小女孩,你知道创世之前的黑暗世界是怎样的世界吗?”
“据说是由魔族统治的人间地狱,或是暗无天日的混沌世界。”我回答。各地对五贤创世之前的世界争论不一,只知道那是个“黑暗”的世界,可怎么个“黑暗”法,却没人知道,已经没有历史文献可寻了。
“在那之前,是个高度文明的世界。”他淡淡说着,语调平缓,不带一丝感情,仿佛那个世界与身为五贤之一的他毫不相干。
“人们生活得也停好。全世界没有什么国家、民族之分,大家都是朋友,也都是敌人。每个人只要想着怎么赚自己的钱,过自己的生活就行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无欲无求——人类总是欲求不满的,也始终是容易骄傲自大的动物。
于是有一天,神发怒了,他要降罪于世人。他把太阳和月亮都遮蔽住,天空没有一丝光芒。不过人类有自己的科技,能制造出与太阳同样发光发热的能量。但是,能量终有用完的一天。于是整个大陆像是拉下电灯的开关似的,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各地由魔法公会的魔法师以自己的精神力提供着短暂而微弱的魔法之光。整个世界像一块巨大的黑布,上面点缀着几个亮点,是由魔法公会所保护的大城市。大多数人们在黑暗中生活、忙碌……
这样过了数百年,直到我们出世。”
“你们……是指五位圣贤吗?”
“圣贤么……”他笑着说:“我们只是做自己的事,顺便找回光明而已。”说着,他眼神一黯,道:“在我看来,这什么‘创世’之举根本是‘要不要用抹布擦桌子’的小事。我不在乎后人会将我当神一般供奉着,还是像垃圾一样唾弃!我并不在乎……可总会有人在乎吧……”他说得有些激动,顿了顿又平静下来看着我,说:
“别太相信别人所说的历史。历史,是要亲身感受过,才会了解它的价值。哪怕是所有的人都那么相信了……这段‘五贤创世’的‘壮举’还会纠缠你很久。”他的语气有些讽刺,又有些我无法捕捉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