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成欣然原本不多的那点儿反骨又被激出来了,她上前一步拉住陈郁森。
“你干什么?”陈郁森看着自己外套上那只巴斯光年的包指手套,胳膊下意识一挣。
成欣然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她说:“你两次主动找我要一起做事,教我怎么剪辑,怎么拍片。还把我变成校庆短片的发起人带着我一起上台。只是因为你觉得我很蠢?”
她不知道是到底他们俩谁的三观出问题了。
陈郁森看着她,眉目间密布着阴郁。
“我有个疑问,“她抛出一直想问的:“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和其他人正常的相处?”
陈郁森神色一凛,眼里有寒光:“你想怎样?”
就像他父母无数次质问他时说的那样,你到底想怎样,你还能怎样,把你送回国去你会走正路吗?
“是你先做错的,”成欣然瞪着他:“我要你道歉。”
他自鼻腔里哼了一声,那可太容易了。
“sorry,可以了吗?如果一遍不够我可以给你发个微信语音,你听到满意为止。”
说完便离开。
成欣然被气得够呛,脸都憋红了。她大约理解于安妮为什么总想揍他,因为她也很想。
陈郁森走几步又回过头,冲她轻飘飘丢一句:“下回拍片让你当外联制片怎么样?锻炼一下你与他人吵架的能力。”
成欣然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进了校门。她需要不断深呼吸才能平复自己的怒火,同时也她明白了,陈勉陈郁森没区别,都是混蛋!
她决定不再去纠结这些,一个两个的,都不值得她浪费时间。大约也是与陈郁森认识久了,多少也受他那懒散性情的影响。顺耳的话就听,不顺耳的就去他的!
什么都是虚的,当下只有成绩是真的。期末不等人,成欣然荒废了大半个学期学习,现在她必须要补回来。
这段时间她跟陈勉没再联络,但身边慢慢有同学知道他们的关系,偶尔也会好奇过来问一嘴。成欣然虽然不喜欢,但都照实回答:是在交往。
樊佳宁最八卦,还问她是不是在陈勉和陈郁森之间艰难抉择来着。
成欣然在心里默哀,百家姓里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和姓陈的栓在一起?
不过她与樊佳宁关系近,就实话实说了:“我和陈郁森只是电影部的搭档。我跟陈勉是在交往,但我们最近在吵架,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联络了。”
是真的不联络。因为那天之后没过多久,陈勉就随队去延庆封闭,他们要备战全国锦标赛,他只在临行的那天给她发了条消息:去延庆了。
朋友圈也是一条直线,不知道这一闭会到什么时候。
成欣然偶尔会想,不知道他们现在算不算是分手状态,毕竟他已经讲了那么难听的话。
但即使他那样说自己,也不会改变她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要走的路。她本身就比其他同学的选择要少,更加不能够因为他人的三两句奚落就放弃,即便是陈勉也不能让她放弃。
后面的某天,刚好三班和八班一起上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李杉奈拉着成欣然在一旁讲悄悄话。电影部的都是和她一样喜欢电影的同学,他们凑在一起特别有话聊。
聊着聊着,成欣然突然想起一茬,问李杉奈:“文艺周你们聚餐那天,ethen是不是真心话大冒险输得很惨?”
“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李杉奈闻所未闻。
“谁跟ethen玩那个?玩真心话还是玩大冒险?”
那就更奇怪了。
陈郁森大概是个百分百的神经病。
两个人又聊起假期,李杉奈说假期要去名古屋,去吉卜力主题公园玩一圈,还想去濑户内海看看。
成欣然就笑了,说那必须要找一个当地的男高一起,两个人在海边坐着扯闲篇。
李杉奈摇头,不够,都已经找上日本男高了,光看海扯淡怎么行!
说起这些,两个人笑作一团。成欣然也乐得傻乎乎,嘴角弯弯的,眼睛盛满笑意,用这样的笑颜掩盖住内心那份小小的失落。
上了高中后,晚自习变成每晚固定配置。但在学校上晚自习的同学反而变少了,因为一到放学时间,大家都会被各种各样课外的补课班塞满。
成欣然就利用这样的机会,尽可能找老师答疑,反正她理科每一科都有一堆问题弄不懂。
再后来,她偶尔会从周云冉和以前初中同学那里听到些关于陈勉的消息。
说他现在训练繁忙,没法出来考期末,正在跟老师申请线上考试。还说陈勉在延庆并不好过,似乎没有进入锦标赛大名单,而是做了后补。
成欣然其实是不太相信的,这种不相信实际上源于不了解。
一是她对冰球这项运动说到底一知半解,每次去看陈勉训练,就只看个开球,然后低头画画,好像一切训练与她无关。二是陈勉一直以来都是自信强无敌,在班里是这样,在球场也是一样睥睨,她潜意识里认为陈勉进大名单是手拿把抓的事情。
没过多久,期末考试如约而至。成欣然不知道考得好不好,她已经尽力了。考完离校时,没想到会再次在胡同口遇到陈郁森。
陈郁森没穿校服,因为他期末开始就没来过学校。
“你没去美国吗?”
“明天。”
他扔给她个东西:“这个拿去。”
成欣然没反应过来,以为是个什么新年贺卡,打开一看,是一张一千块的中影院线储值卡。
“为什么给我这个?”她问。
“电影部所有同学都有。”
“我们电影部也有年货吗?”
“都是于安妮她家的,不拿白不拿。”
“谢谢部长。”成欣然抿嘴笑。
转头她回到家,就把这张卡七五折卖给家旁边那所大学的学生。她很少去电影院,冯异的硬盘里什么都有,还能快看慢看正着看倒着看,怎么都行。但她内心还是感谢陈郁森,让她赚了七百五。
考完试的第二天清晨,她留在店里帮赵新萍打理店铺。
她打开门锁,将外置的霓虹灯牌关上,手里攥着把大竹扫帚,慢慢扫净前一晚的落尘。扫着扫着,她看到路边停着那辆熟悉的保姆车,脚下一滞。
陈勉已经从车上下来,快步朝她走来,离得越近,成欣然看他的脸越清晰。
陈勉眼神中的疲惫无所遁形,像是熬了很久的夜。他在人前从来都是最精力充沛,最蓬勃不羁,永远都努力昂扬向上的形象。即便是在她面前,也很少露出如此的疲态。
认识这么久,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憔悴的他。
双眼在他的脸上细细扫了一圈,终究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关切,问他:“你怎么了?”
陈勉眉间能看出愁绪,嗓子也是嘶哑的:“我来跟你说一声,下午我就走了。”
“好,一路平安。”
好像是说过的台词一样,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陈勉挠挠鬓角,试探问:“彼得可以托付给你吗?”
成欣然很无语:“你妈妈不能托付吗?”
“指望她不如指望彼得能生活自理。”他十分无奈。
她回看一眼自己家的小按摩店。思索着,兔子不是小猫小狗,不需要那么多空间。如果放在她房间角落,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于是答应:“好。”
刚想问什么时候把彼得接过来,陈勉就已经回到车里,取出一只大兔笼。
“那就拜托你了。”
成欣然看着他,忽然有点想笑。下午走,现在把彼得带来,敢情早有预谋,笃定她一定会接手。
她接过兔笼子,把手指伸进去摸摸彼得毛茸茸的前额。
她问:“我怎么喂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