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来都是有些畏苦的,特别是几年前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便犹为畏得厉害了起来。
那是一次他上山采珍被一条蛇咬伤,昼潜替他医治时说虽是那蛇无毒,亦是野生之物,还是小心点比较好,不仅将那蛇剥皮熬羹,还把蛇胆给剜了出来。
当时的林安烈从未生食过蛇胆,未待昼潜将调好的药酒拿来予他送服,便放于口中合牙一咬,结果,浓烈的胆汁爆满口中,那可真真儿是苦到令人怀疑人生的滋味。
而现下他手中的这块花糕,若是一定要形容的话,只怕与那咬破的蛇胆相比,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左顾右盼了几番下来,最终,林安烈还是打消了要将口中残余花糕吐出来的想法,毕竟,这是老婆婆亲手做的,又亲手给自己的,便是不美味,亦是她的一番好意,怎能因着自己不喜爱便辜负了呢?
故,他把心一横,胡乱地嚼了几口之后,就将大块的未碎的花糕囫囵着吞了下去,跟着为了冲淡那苦涩到令人倒胃的味道,猛灌了好几杯茶水。
这一回倒是昼潜最为特殊,表现得极其淡定自若,吃着花糕既没有露出姬忘忆一般美味到惊艳的享受神态,亦不见林安烈那副难以下咽的为难神情,有的只是如初见他一般时的一脸漠然,就好像手中拿着的口中吃的并非精致的花糕,而是寡淡无味的白面馒头。
其实,并非手中那块翠**滴的荷叶状的糕饼味道不好,只是这种点心莫亦凡曾于凡尘费心思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做过,虽说味道和样子皆不如现在这块,却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花糕。
一想到莫亦凡那张倔强又悲怆的脸,昼潜的心又开始微微作痛起来,为了不让旁人看出心思,他只得将剩余的花糕整个扔进口中,糊弄着嚼了几口吞下去,端起茶杯假模假式地缓缓喝着茶,平复着情绪。
他们三个的表情落在老婆婆的眼中,倒似是与她意料之中的一般无二,于是,她将目光落在了一脸茫然盯着手中花糕的涅槃。
“怎的了,是不合口味,还是有什么旁的感受?”她呼了呼茶杯上的热气,语气温和地问道。
“啊——”之前一直神游的涅槃被这么一问,立刻回过神来,微微地摇了摇头,道,“没、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糕有些酸呢!”
“不应是苦的么?”林安烈听到他的话,不禁脱口反驳道,“还特别的苦!”
“胡说!”姬忘忆更是瞪圆了杏眼,不满道,“这分明是又甜又香又好吃,怎的到了你们口中倒成了又酸又苦,莫非你俩便是那传说中的舌盲症?”
“才没有。”低下头去小声地嘀咕着,林安烈扁着嘴道,“根本就是苦得难以下咽才是!”
“不,安烈,应是酸的才对!”涅槃摇了摇头,道,“对,是酸!”
三个人虽说声音不大,却是争执不断,暗戳戳的你一句我一句,谁都认为自己是对的,且谁都不肯相信对方说的是真的。
最终,所有的人,将目光集中到了昼潜的身上,每一双眼睛里都透着希望被他认可的光。
挑着眉眼尴尬地看了看大家,昼潜不得不放下手中的茶杯,反复舔了舔嘴唇,咂摸了几下口中滋味,深吸了一口气,道:“这花糕既不苦亦不酸,却也不甜,若是一定要说,口感很好,味道也算清新,许是我才是舌盲症吧!”
一一扫过了众人失望的脸,老婆婆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道:“既是你们四个便有四种味道,那你们觉得谁才是真正尝出味道的人呢?”
其实想来,这个问题还真算得上是刁钻的,毕竟,以她的口气来看,桌上的这些花糕虽说造型颜色各异,却是味道相同的,与其说是在让众人品鉴味道,倒不如说是在考验他们彼此的信任究竟有深。
似是先领会了她的用意,林安烈将目光投向了昼潜,坚定地说道:“许是我近来有些火气,便是吃什么亦是苦的,所以,我相信阿潜说的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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