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恕罪,神色却无半分求饶的意思。
远来是客?
裴镇微微仰着头,看着这位看似凶悍的城主,原来也是个心机不浅的。
足尖在马镫上轻轻一点,裴镇朝着点将台掠去。
巴烈不由自主地朝后一退,裴镇欺身而进,轻笑一声,“巴城主,幸会啊。”
崔贤等人老老实实地翻身下马,走上点将台。
巴烈恢复了从容,哈哈一笑,“靖王殿下,请。”
不等裴镇行动,大剌剌地朝主位一坐,只留下两侧下首的座位。
裴镇也不计较,随意地坐下。
怯薛卫停留的地方,一个斥候回来禀报了那边的情况。
一个百夫长担忧道:“靖王殿下不会有什么事吧,将军,咱们真不用过去?”
“是啊!对面就那么两千人,咱们轻轻松松就能吃得下来的!”另外又有一个百夫长附和道。
耶律晋才又想起了那句话,站起身来,指了指那个百夫长的脑袋,“吃吃吃!撑死你!”
“弟兄们,靖王殿下方才的话大伙儿都听见了!既然殿下选择为了咱们孤身犯险,有用得上咱们的地方,大家也要好好回报给殿下,咱们怯薛卫,从不干那忘恩负义的事情!”耶律晋才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这句话。
而这,也是裴镇一番作态的意义所在。
不管耶律晋才猜到没猜到,但事实摆在眼前,他的选择也就很简单。
不怕死,不等于找死。
一千名弟兄,能少死一个都是好的。
点将台上,正谈笑风生。
裴镇神色诚恳,“巴城主出城远迎,孤心里承你这个情,也承慕容大于越一个情。”
巴烈的心中渐渐生出一些鄙夷,越是凶狠的人,便越崇拜比他更凶狠的人,而像裴镇这种任他拿捏的软柿子,只能被他踩在脚下唾弃。
于是他冷漠道:“靖王殿下看过了秋安城的风景,早些返回长生城,锦衣玉食,安全无忧,慕容大人也才能安心。”
裴镇呵呵一笑,恍若未闻,扭头望着外面的重重军士,“瞧瞧,瞧瞧,这些儿郎多精壮,多威武。”
“可惜靖王殿下只有一千怯薛卫。”巴烈越说越直接。
裴镇仿佛听不出来他话中的意思,摆摆手,“无妨无妨,将他们交给怯薛卫练上十天半个月的,也能凑合用用。”
“靖王殿下,你脑子没问题吧?”巴烈皱眉道。
裴镇仿佛十分诧异地扭头,“你不是来给我送兵马的?”
“你做梦!”巴烈猛地站起。
“那你该死!”裴镇缓缓摇头。
崔贤的身影猛地飞出,不料却被一个一直站在角落灰衣老仆在空中拦下。
巴烈真元暴起,就要冲过去,一巴掌拍死这个只有神意境的靖王。
忽然,他的身形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冒出的一截剑尖。
裴镇飞快冲过,一剑削掉巴烈的头颅,站在高台上,一把举起。
“叛臣巴烈已经伏诛,孤只诛首恶,所有军士放下兵器,皆无罪!”
“如若不从,便如此头!”
符天启连忙递过弓箭,裴镇将巴烈的头颅朝天一甩,从符天启手中拿过弓箭,弯弓搭箭。
强弓送出利箭,箭尖穿过巴烈的眼眶,带着这颗头颅,死死钉在营帐的辕门之上。
同时迟玄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号烟花,朝天一放。
满场寂静。
有人眼珠子一转,振臂一呼,话音还未完全从口中发出,便被裴镇又是一箭,直中咽喉。
他厉声道:“放下兵器,既往不咎!”
远处忽然腾起漫天烟尘,听着那整齐有力的马蹄,众人脸色大变。
怯薛卫来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下了兵刃,带动了所有的一千五百慕容承的私兵和五百秋安城的城防兵都扔掉了兵器。
当然,这不可能是完全臣服,只是见势不妙暂时的蛰伏而已,裴镇等人自然心知肚明,不过无所谓,等有了时间,被收拾掉的是他们,而不是自己。
那名正和崔贤打得难解难分的灰衣人,拼着挨了一掌,也抽身而逃,崔贤气喘吁吁,也没有再追。
当耶律晋才带着怯薛卫举着刀冲来,他们看到的,是满地跪伏的士兵,靖王一手持弓,一手负后,傲立高台风中。
在许多年以后,垂垂老矣的耶律晋才都还记得这一幕,他说,那是他第一次产生出对靖王臣服的念头。
迟玄策看着耶律晋才走进,才不着痕迹地微微松了口气。
旁人看不见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
崔贤默默以心声问道:“为何一定要我将境界压在知命境,而不是一举击毙这个人?”
迟玄策笑着道:“酒越酿越香,要给敌人留下些惊喜。”
崔贤心中一动,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