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会抹平一切,只一个晚上,江风和山风一起,驱散了空气中的血腥焦臭,将士们打扫了战场,填埋了尸体,只有地上的血迹和一团团焦黑在秋意凉凉中,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不同寻常的一切。
当韩飞龙在六族理事会两位长老的陪同下,带着重新集结到一起的征北军主力,踏入北渊的大营时,他的神情难免有些恍惚。
虽说一切谋划他尽皆参与、知晓,但当真正地拦下了北渊数十万铁骑,一战功成之际,韩飞龙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那一颗颗头颅都被裹上石灰送往天京城,它们将成为大端将士荣耀的注脚。
一个六族理事会的长老哈哈笑道:“没想到这北渊蛮子一战就被吓破了胆,居然连夜跑了,连营帐都来不及收拾,这不就叫......叫......那什么来着?”
“抱头鼠窜!哈哈!”立刻有人附和道。
身旁的众人也都发自内心地笑着,轻松,得意。
胜利者是有资格骄傲的。
作为注定将名留青史的名将,一战翻身的韩飞龙也很骄傲,但他还是没忘了正事。
“黄大兴、杜若言何在?”
两个身影越众而出,异口同声道:“末将在!”
“你二人领本部兵马,再从中军各领一万,务必将北渊残军赶出我大端国土!”
黄大兴和杜若言单膝跪地,“末将领命!”
瞧见身旁众将的羡慕眼神,黄大兴朝他们一阵挤眉弄眼。
没办法,谁让我们是替大帅挨过板子的人呢!
上马出征之际,一个韩飞龙身旁的亲卫来到二人身旁,将二人拢到一块,低声道:“大帅有令,殇阳关,务必要拿回来!不计代价!”
原本心情还十分轻松的二人悚然一惊,重重点头。
望着远去的大军,韩飞龙对北堂望深鞠一躬,“此战能胜,多赖北堂先生与那位南宫先生,韩某铭记在心。”
北堂望呵呵一笑,对这位即将成为大端军方第一人的汉子的好意,照单全收,“既然此间无事,老头子就回去了。韩大帅,我们天京城见。”
“天京城见。”
韩飞龙目送着北堂望骑上那匹瘦骨嶙峋的老马,颤颤巍巍又极其迅速地远去之后,转过身,朝着空无一人的身畔长揖及地,“韩飞龙多谢阁主多日相护。”
在他的心头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怎么谢?”
韩飞龙心中一凛,“阁主的意思?”
“我要云落的人头。”
漫长的沉默过后。
“韩某尽力。”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走了。”
一片阴影飘然远去。
天京城中,人心惶惶,但繁华依旧。
每个居住在这座城池中的平民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四周那高高耸立的城墙,那是他们的底气所在。
千年以来,这儿不是没经历过改朝换代,但没有一次,战火燃进了城墙之内。
所以,大街上,人们依旧可以放心地购买着柴米油盐,享受着灯红酒绿。
一个背插两把小旗的骑士高举着一个火漆封好的圆筒,沙哑的嗓子竭力吼道:“前线急报!前线急报!”
人群迅速闪开一条道路,快马没有丝毫的减速径直冲向了宫城,没入打开一线的宫门中。
方才骑士经过的那条街道上,所有的人似乎都在刹那间静止下来。
端碗吃面的,放下了碗筷,才不管着面条会不会泥了;
买卖货物的,交割了银钱,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言笑交谈的,停了言语,当街叫卖的,歇了吆喝;
只有些懵懂的孩子,诧异地看着四周,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那好像是宫城的方向。
孩子害怕又担忧地扯着自己父亲的袖子,“父亲,你们在看什么啊?”
父亲伸出一根手指,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低声道:“我们在看未来。”
从宫城中,忽然同时奔出十余匹快马,沿着不同的街道边跑边喊。
“征北军大帅韩飞龙于朱绿镇大破北渊,斩首十万余,北渊精锐尽丧大端赢了!”
“赢了!”
“赢了!”
“赢了!”
一声声兴奋的呼喝轰然炸响,无数人兴奋地跟身边人击掌相庆或是紧紧相拥,这条大街瞬间从极静变成了极动,宛如一锅沸腾的开水!
这股沸腾的气势迅速朝着城中蔓延,渗透进了天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当天,天京城震动,举城欢庆。
那一夜,天京城的酒水卖光了。
那一夜,天京城的姑娘们累瘫了。
韩飞龙一夜之间,从无数人的唾骂嫌弃中,青云直上,成为他们顶礼膜拜的对象。
而后来,另一个消息开始在欢庆的人群中迅速流传。
话说当日报信的信使直入宫门,早已知晓前线正在进行决战的朝中重臣正齐聚在大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