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愕、震惊、欣喜、愤怒,许多种沉甸甸的情绪合力压得满场寂静。
错愕的,是周遭的民众,他们没想到这样威严而庄重的场面还能出现如此戏剧的转折;
震惊的,是皇室宗亲和百官臣僚,他们或许能够想到有人会来搅局,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是这位向来与世无争、纵情声色,在二皇子监国之后一退再退的雍王;
欣喜的,是所有不希望这场登基大典顺利进行下去的势力,包括大皇子一系,或者忠于薛律的那些势力们;
而愤怒,则是很显然来自于以薛铭为首人群。
薛铭转过身,看着坦然的薛雍,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五爷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薛雍神色平静地大声道:“你的父皇南征,器重于你,命你监国,你却心怀贰心,圈禁百官,暗中调兵伏杀南征归来的大军,竟将陛下弑杀于当场!如今陛下灵柩仍停于城外,你有何面目在此祭天称帝!”
一席话说得流利且快速,压根没给薛铭打断的机会。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说出,场中的反应也很奇特。
被圈禁在宫城中,中断内外消息往来的百官中除了极少数有隐秘消息渠道的,尽皆哗然。
反而是周遭的民众因为早已知晓,显得十分淡定!
“你胡说!”薛铭的心头一沉,反驳脱口而出。
薛雍冷冷道:“我胡说?这天下众人难道是瞎子不成?城外的厉兵山和寝甲沙海兵马也是我胡说的?前日那场血流成河的伏杀也是我胡说的?”
“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了!”郁南低喝一声,身形如电,瞬间冲向薛雍,一掌拍出。
通玄境的真元带着庞大的声势轰向薛雍,那个从未修行的雍王殿下。
薛铭赞许而感激地看了眼郁南,果然是人才!快刀斩乱麻,只要让薛雍闭上嘴巴,这场大典,就还能继续进行下去。
站在薛雍身后的皇室宗亲们被凌厉的气劲逼得闭上了眼睛,以至于错过了精彩的一幕。
一个黑袍罩头的身影忽然从人群中迅速冲出,两步便赶到薛雍的身前,只一拳,就将凌空而起的郁南轰得倒飞出去,跌在薛铭的身旁,口吐鲜血。
薛铭弯腰将郁南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黑袍和薛雍,笑容冰冷,“区区一个通玄境巅峰的修行者,五爷爷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众人心中都瞬间想起了薛铭的另一个身份,名列小天榜的知命境修行者。
薛雍轻轻摇着头,“这北渊早不是当年那兵强者王的北渊了,人心向背的道理你都不懂,还当什么渊皇。”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然后道:“你问问他们,如今他们还支持你吗?”
“我想他们一会儿就会支持的。”薛铭微微一笑,没有自己出手,而是看着四周护卫的城防军,“拿下!”
早已被薛铭控制的城防大营只一瞬间的犹豫之后,立刻持着兵刃朝薛雍冲去。
即将被围,那位黑袍屹立不动,薛雍也面不改色地看着薛铭,“你这是不打算讲道理了?”
“拳头就是道理。”薛铭冷冷道,在此时此刻,任何敢拦在他面前的人,都将迎来他最无情最血腥的镇压。
帝王无情,无情方成帝王!
薛雍低头,轻轻叹息一声,“动手吧!”
薛铭的冷笑还挂在嘴角,忽然心口一疼,一截剑尖便已经从他的左胸透出。
扭过头,强行一击扫出,偷袭他的人,却已经闪电般弹开,只让薛铭的垂死一击扫中一点而已。
刘毅怒吼道:“郁南你他娘的疯了啊!”
嘴角鲜血汨汨的郁南朝薛铭歉意一拜,“对不起。”
薛铭闭上眼,感觉到体内的生机在迅速地被那把古怪的短剑带走,心中没有多少愤懑和怨毒,只有浓浓的不甘。
都走到这一步了,占尽优势,怎么能这么简单地死了呢!
薛雍的声音平静地传来,“城防大营的统领是我的人,我救过他的命。”
那就没什么不甘了,薛铭仰倒在地,望着头顶的天空,这天好蓝啊,我有多少年没好好看看这些景色了,青山绿水蓝天、白草红叶黄花,可惜,再也看不见了。
一双眼睛缓缓闭上,一颗野心停了跳动。
果然如薛雍所言,冲来的城防兵竟然真的在薛雍面前停步,然后在黑袍人的率领下,将薛铭的嫡系一网打尽。
刘毅自然是首当其冲,他在地上不甘地怒吼着,“我是锦宁刘家的人,你们最好客气点!”
然后被黑袍一脚踩在脸上,脚底还顺势拧了拧,瓮声瓮气地道:“就算是刘师古在这儿,也一样!”
在被押下去的时候,刘毅瞧见了郁南,带着目光中浓浓的怨毒,一口唾了过去,“背主求荣的狗杂种!你不得好死!”
郁南站在原地,神情落寞。
比起深不可测的雍王,显然薛铭是个更好的投靠对象,但郁南没得选。
因为雍王掌握了他的身为大端密谍的事情,他甚至至今都不知晓这个消息是如何泄露又如何被雍王知晓的,但雍王已经跟他透了底,他便不得不照做。
当日前往雍王府的那场拜见,实际上,就是一次计划的核对。
薛铭的命运,早已注定。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缓缓走向场中的身影,心中升起些许的恐惧,这是他面对着薛铭从来不曾有过的情绪。
薛雍在方坛上站定,脚下正是方才薛铭尸首所躺的地方。
他转身看着脚下的皇族宗室,文武百官,猛地将自己身上的亲王袍一扯,露出里面的黑色皇袍,沉声道:“陛下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孤不才,愿承天受命,担此重任,诸位可有异议?”
震惊!
更大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