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婠婠和晏珽宗恩爱情浓,陆漪娴和徐侯好得几乎蜜里调油的时候,从喇子墨国远道而来的其木雄恩和瓷瓷兰公主叔侄俩却争吵不断,相互之间恶语相向,关系一度降至冰点。越临近魏都,瓷瓷兰的心里就越发痛苦不安。而王叔其木雄恩的面上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久之前,瓷瓷兰的父亲、喇子墨国的国君给其木雄恩修书了一封,特意强调了其木雄恩两点。第一,要回王子蒙睹都的尸首,哪怕魏帝自己不出面表态,也至少要魏朝的高级文官亲自出面致歉,向王子赔罪,带回王子完整的尸首。第二,魏帝必须纳瓷瓷兰公主为妃,并且按照他们魏室的规矩,必须册封公主为尊贵的贵妃,位同副后,作为两国结亲之好的象征。但是很显然,对于其木雄恩来说,这两点都是很有难度的。暂且不谈第一点,只第二点来说,他早已听闻外面的百姓议论,说陛下甚是宠爱他新娶的皇后,皇后夜夜专房之宠,六宫空置,羡煞天下女子。毕竟一般情况下,那些在位的皇帝们,他们的婚事自己是做不了主的,要么是自己还没当皇帝的时候,由自己的皇帝父亲选了一个他们并不喜欢的女子塞给他们做正妻;要么就是年少登基的皇帝,在长大成人需要亲政的时候,受朝中种种势力的要挟,被迫娶了一个稳定政局而自己丝毫不喜爱的妻子。但是如今的皇后,却是元武帝在自己大权在握说一不二之时,自己做主、为他自己选任的皇后,自然是他喜欢才娶回来的。魏帝或许会要瓷瓷兰,但绝对不会善待她,更不会给她多少荣宠和表面上的尊重。喇子墨国部落是一妻数嫡,位高权重有实力的男子可以同时迎娶多个妻子,只由最年长的妻子来统管家务,其他的女子不分嫡庶,都是正妻,彼此之间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毫无尊卑之别。在他们那里,大约只有部落里的国君和王爷们才需要区分一下自己后宅中的嫡庶,选出唯一的王后和王妃而已。但是中原人最重嫡庶之分,女子为妻为妾,便是天壤之别。他们的皇帝和皇后是君臣之别;可正妻皇后和妃妾们之间,又是主仆之分了。而瓷瓷兰的性子,又岂是那种能被别人管住的人?怕只怕她若是和那个备受宠爱的元武帝皇后对上了,两人能打起来也说不一定……——但瓷瓷兰不这么觉得。那一日,她怨毒地拦在其木雄恩面前,对他冷笑道:“我这辈子没见过男人,所以嫁一个爱一个,只见了一面就离不得他了,所以要和别的女人大打出手去抢男人。”其木雄恩微叹了口气:“公主,庄重。”“便是别人要和我抢,我也不敢对晏珽宗的皇后怎么样,毕竟他的皇后,传说可是和你的心上人圣懿帝姬生得十分肖似,我和她打起来了,岂不是伤了王叔你的心了?”“瓷瓷兰!”其木雄恩唰地变了脸色,面上也涌上了股怒意。瓷瓷兰微愣,旋即像是不可置信般地眼眶湿润了:“你亲手把我送到这不见故土的地方,等你两个月三个月后回了国,我这一生还能见你一面吗?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凶我、给我脸色看?我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其木雄恩眸色微变,他微微侧过了头,不忍去见公主的泪珠,“瓷瓷兰,是你太没有教养了。你是要做和亲公主的人,却不看看你自己的做派……”公主身子轻轻颤抖了下,艰难地以手扶住了门沿才没让自己的身体滑落在地。她抹了把泪,随手将发间的金质流苏撩到了脑后,抬眼望着这天际的云霞,内心却是一万种悲凉。一个人的一生,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尽头了。这是她作为公主付出的代价。她已然可以看到自己的往后余生,就是待在魏都禁宫之内的这方小小天地里,安分守己地守着她的公主牌坊,在层层拘禁之中度过自己的下半生。不得自由,不得解脱。公主如此,沦落污泥之地的妓子也是如此。这个时代里的女人,不论是帝王将相的女儿,还是凡夫俗子的女儿,都是一块没有生气的rou,最终的命运都是被人吃,平静地接受别人安排的自己的命运。你若不听话、你若敢反抗几分,他们只会将你抓起来,扔到油锅里去炸上几圈,炸烂你的筋骨肌理,让你不得不听话。瓷瓷兰在这一刻感到一股入骨的寒凉。往日在喇子墨国牙帐内跟着她侍奉的那些人,概因不忍他们和自己一道背井离乡,加之他们自己也确实不愿意来,所以瓷瓷兰一个人自己所熟识的人都没带。现在跟在她身边看管着她的这些人,都是她父母王叔指派来的。她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只觉得分外的孤单和无助,在这片别人的故土里,她连一个可以和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甚至就连王叔对自己都没有几分爱惜了。他们都觉得这是她活该,她就活该为了他们而奉献自己的一生。可是凭什么呢?*三天之后,在魏宫的紫宸殿里,她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传说中被元武帝捧在心尖上的中宫皇后。她生得似乎确实很像元武帝早逝的亲meimei圣懿帝姬。瓷瓷兰起先是没看出来的,但是她一抬眼,却见自己的王叔定定地站在那里,死死盯着魏后的面容,唇瓣微微嗫嚅着吐出了一句话来:“圣懿殿下……”“您还活着,是不是?”高台之上的魏帝脸色蓦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