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边才刚吐鱼肚白,香宁便推门走出了屋子,就看见地上的被褥了。转头看向屋子边另一间快要完工了的屋子,屋顶上跨坐着那个想了一个晚上的高大男人:
“婆婆早。”笑脸依旧,看不出任何异样。
香宁点了点头,将被子搁在盆子里,背上背着忧儿,抗起门边的水桶,转身就要朝村庄的河边走去。
每天她一起来就会为黑豫清洗昨晚拿出去盖的被子,所以需要水。
男人却先她一步跳了下来,伸手就夺走了她肩上的木桶,说道:“不是说以后打水的话只要告诉豫儿一声就可以了吗?是两桶吗?”说完,人跟木桶都不见了。
他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可这些举动跟半个月以来的相处都没有区别啊。
香宁不能跟村庄内的妇女一起在河边洗衣服,因为她只要露出小手,肯定许多人都会奇怪一个满脸疤痕的老妇人,怎么会有一双年轻稚嫩的手了。所以她总要一个人呆在屋子内洗衣服,不让别人靠近,久而久之,穿着黑衣黑裤的她,便成了村庄内所有人讨论的对象,他们都说黑豫收留了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婆婆,披着黑纱的她脸上隐约能看见不少疤痕,而且个性极其孤僻。
村里许多不懂事的小孩时常来到镜海边逗她,可她都不理他们,于是孩子们就更加卯足劲地喊:
“丑婆婆,丑婆婆,丑婆婆……”虽是藏语,可香宁明白这藏语的意思,她选择当作没有听见,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有的顽皮的孩子因为得不到反应,甚至拿石子来丢她,她也从不吭声。只是还好,这时候都有黑豫站出来,大声责备孩子们的不是,于是家长们也纷纷地向她道歉表示不好意思。
久而久之,孩子们觉得不好玩了,也就没再逗她了,可村里人都开始称呼她为“丑婆婆”了,因为她一直不愿意告诉别人她的名字。她只说,婴儿叫“忧儿”,人们都以为,忧儿是她捡来的女婴。
这时候爱者抱着黑刖,身后跟着不少婢女,手中捧着马奶,也来到屋前。爱者期待地看向她,说道:“圣姑,圣王小子又饿了,就有劳你了。”他热切地看向香宁的表情,倒不像在看一个满脸疤痕的丑妇人,却象是在看一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般虔诚,当然,活菩萨怎么会长得丑?所以在爱者的眼中,她是很美的,是心灵美,至少她打救了自己啊。
爱者就像个顽童,是个长得俊美的顽童。在他看来,这丑婆婆顶多也就60岁,比自己要小十几岁,所以他正在盘算着是不是可以把她纳为己用?至少在黑刖还没有成年之前?
于是刚把黑刖放到香宁的手上,他就想扯点什么话题:“呃……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圣姑今天有什么安排吗……?”头装作看向天空,却斜眼偷看香宁的反应。
可香宁接过黑刖,却当作听不见似的转身就走进了屋内,并关上了门,完全没有理会爱者无聊的话题,因为刚刚起来时推门第一眼,她便看见了,今天是阴天,天气怎么会好?
吃了一个闭门羹的爱者在门外保持刚刚的姿势无法动弹,眉毛却一直在隐隐跳动,背后的几位婢女忍不住开始窃笑起来,这就让爱者觉得更难堪了,难道那丑妇人不知道,他爱者曾是圣城鼎鼎大名的美男子吗?!活了73年,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拒绝的老男人,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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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豫并没有发现她就是那个在温泉中沐浴的女子,这让香宁暗暗地松了口气。
可香宁同时也发现,每当半夜起来要给黑豫拿被子时,总会发现他不在原来的草地上睡觉。香宁隐隐明白,他是到温泉那了,只是她鼓不起勇气到那里去确认,也不想证实他为什么每个夜里都要去那里。总之,她强迫自己明白,这一切,都跟自己无关。她也不会再踏入那温泉一步了,因为她现在只不过是个丑妇人。
于是,每个晚上,她都将被褥放在了草地旁就回去躺下了,只是,她总是要等到确定他又回来了,经过了屋子的门后,才能真正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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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香宁跟忧儿住进了黑豫为她俩建造的屋子,就在黑豫屋子的旁边。
新屋子比黑豫自己的要大上许多,他说里边多了两个房间,一个是等忧儿将来长大以后住的,另一个是让婆婆能在里边洗衣服用的。
他看着自己一个多月以来的努力,兴奋地问香宁:“婆婆喜欢吗?”
这么体贴的设计,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看着这由优雅的竹子建成的房子,已经不是喜欢能表达她此刻激动的心情了,她是不是又有一个家了?一个属于她跟女儿的家?没有华丽的大门,没有琉璃装饰,没有成群婢女侍侯,也没有紫禁城的辉煌,可这却是一个男人为自己亲手建造的房子,从门窗到里边的所有生活家具,都是他一个人给自己建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