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昏沉,这一睡便是好几天,她陷入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她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师傅,那个曾经风靡一时此时却金盆洗手的大盗石清寻。
看到他的瞬间她倏然间潸然泪下,恍若隔世一般。多久没见到他了?十五年啊,她几乎是奔进他的怀中哭喊“师傅,我想回家”
石清寻抱住她,此刻他穿着极为素雅的衣服,一如他作案时极为的不掩人耳目,从未曾想过融入黑暗的夜色。他穿着总是偏白,却又并非纯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干净而清爽。
他已然步入中年,面容上带着淡淡的沧桑与中年男人独有的魅力,他轻抚着如花的头,微笑道:“这是哪家的孩子啊?”
他醇厚的嗓音让人听了非常的舒服,可这句话却让如花犹如五雷轰顶,她从他怀中抬头,脸上早已是泪痕斑斑,她哭着呢喃:“师傅……”
看着低头一脸温和看着她的石清寻,如花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她早已经脱离了原来的世界,她换了面貌换了身份,早已经不再是乔雨歆了。她是如花,一个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的人,她缓缓松开了抱着石清寻的手,退了两步。
她的世界,她的过去,早已经离她遥不可及了,就如同她现在与石清寻的距离,只有两步,却早已是咫尺天涯……
倏然间,她悲戚的笑道:“我该回哪里?哪里才是我的家?哪里,才是我的世界?”
石清寻静默片刻,温和笑道:“其实所谓的家,不过一个情字。亲情、友情、爱情都能让你找到精神上的寄托,然后就变成了属于你的家或世界。”
石清寻是一个极其清淡的人,无论什么都看得极为通透,对如花来说他是她人生中非常重要的师者,教了她很多东西,她尊他,敬他,却偏偏和他之间少了些许情,那是一种亲人之间才有的情。他把她养大,却始终对她清淡如水,对她的好与关怀往往是刚刚好,既不过分也不冷淡。
如花看他,眼底满是无助“可我找不到这样的精神寄托”
石清寻缓缓道:“世间人总是背负太多,总觉得找爱人就必须是相互喜爱,亲人就必须是血缘至亲,朋友就必须是坦诚相待、亲密无间。”他看着如花微微停顿,眼眸里依旧带着温和笑意“其实,只要他对你好,无需想太多,想多了反而累”
他仿佛想到了很多,思忖良久轻叹道:“找一个爱自己的人比找一个自己爱的人要幸福太多太多了,至少不会累”石清寻倏地说了如此一句话让如花一怔。
如花知道石清寻曾经有个深爱一辈子的女人,他为她放弃了这辈子引以为傲的事业,无条件为她做一切事情,却终究没有得到她的心,她嫁给了别的男人。此后,石清寻竟是不再陷入情爱,终生未娶,此生,唯一陪伴他的便是他捡来的孩子乔雨歆。
从未听他谈起任何关于过去感情的事情,如今听他这么一句话,如花明白,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那个让他醉生梦死的女人了。
“感情,对你来说很累,是吗?”她轻轻问出口。
他沉默片刻,随即微笑说道:“我曾经深爱过一个女人,可她的心不在我这里,我爱了她一年又一年,等到醒悟,才发现我已经爱了她大半辈子了,爱而不得是件痛苦的事。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我选择了那个深爱我的人,我不会那么痛苦,可是我已是弥足深陷,别无选择了”
看着他微笑说出这样的话,如花的心隐隐泛出一丝疼痛,她是不愿意看到他如此痛苦的,他从未在人前展露出他的痛苦与落寞,他总是风轻云淡,即便深爱,也不会热情如火。
这一刻,如花发现,其实每个人都会受伤,只不过有些人掩藏的好罢了。
石清寻看她片刻,忽然抚摸着她的头发道:“真像啊”
如花不解“像什么?”
石清寻含笑道“像我的孩子,乔乔”
如花赫然怔住,他的孩子!相处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这句话,她一直以为她于他不过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存在,其实他心底里一直把她看成他的孩子,看成他此生唯一的亲人。
她忽然眼角发涩,泪水就这么涌了出来。她已经失去他了,她回不到原来的世界,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在这个世界,她没有归属感,没有至亲之人,没有至爱之人。这一刻,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寂与悲戚。
忽然,眼角处有冰冰凉凉的感觉扫过,如花倏地就睁开了早已被泪水盈满的眼睛。
却见眼角的泪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抹去,此刻,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东方月离坐在她床边,见她醒来也不见他面上有多少惊喜之色,只是冷语问道:“哭什么?”
他心底怒气未消,此时如花也不指望他会给她个好脸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