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矮几上的书,堆叠的有些杂乱,傅遥便本能的上前整理。
说来也奇怪,原以为依照太子爷的脾气,应该喜欢读一些如《捭阖策》之类的,讲权谋策略和言谈辩论的书籍。
真没想到,太子爷竟然会愿意读以无为逍遥为论调的庄子。
自打被发遣幽州之后,已经有好几年没碰书了,傅遥难免有些手痒,便忍不住翻看了几页,不觉间就有些入迷,压根就没发觉太子爷是何时上了马车。
傅遥原以为太子爷撞见她私自翻看矮几上的书籍,必定会恼火,没成想太子爷不但没生气,反而口气温和的问她,“你识字?”
傅遥虽然出身于重武轻文的将门,但自打她懂事起,爹娘就请了师傅来教她念书识字。
眼下,傅遥虽算不上才女,却也不是个睁眼瞎。
但在太子面前,傅遥可不敢卖弄,只道:“儿时跟随兄长学习,略识得几个字。”
“那你就把手上的书,念给本太子听。”
傅遥闻言,只当太子爷是在考她呢,便依照崔景沉的吩咐,翻到书的第一页,一字一句的认真念了起来。
原以为念几行,太子爷听过她真的识字以后,就会叫她停下。
谁知傅遥这一念,就念了整个晌午,几乎把手上这本庄子给通读了一遍。
太子爷有时像在认真听着,而有时似乎又在走神,仿佛并没有在听。
可没有太子爷的吩咐,傅遥根本就不敢停下,这一上午的书念下来,累的是口干舌燥。
直到她因为喉咙疼咳嗽了两声,太子爷才叫她停下喝口水。
可即便是喝水,太子爷也没消停,问傅遥,“说说你的心得。”
心得?傅遥讶然,实在没想到太子爷会问她这个。
“回殿下的话,奴婢生性愚钝,先贤思虑深远,哪是奴婢能轻易参透的,只怕说错了会贻笑大方,还是不要……”
“你但说无妨。”崔景沉望着傅遥,口气轻快。
既然太子爷一定要她说,那就只好说说了。
可从何说起,也是个问题。
见傅遥眼中似有迟疑,崔景沉又说:“方才你刚念到《应帝王》那一卷,你就说说看,为君者,该如何治理天下。”
治理天下的事,小女子哪敢妄言。
但太子爷既问了,她若一味的扭捏不说,岂不是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尽管心中尚有顾虑,但傅遥还是开了口:“《应帝王》篇中有云,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焉,而天下治矣。说的是,身为帝王,性情要淡,精神要冷,顺从客观规律,不要挖空心思的去运用智术,你让天下自治,天下自然就会大治。”
崔景沉闻言,默默的盯视了傅遥片刻,口气淡淡的问:“在你看来,为君之道,便该如此?”
得此一问,傅遥微微冲崔景沉福了福身,“奴婢深知,不该妄论先贤的高见,但先贤的为君治国之道,奴婢实在不敢苟同。”
崔景沉眸色一亮,“说说你的想法。”
傅遥也不含糊,又接着说:“奴婢认为,为君者好静、无欲,固然是好,但又怎么能保天下万民皆是如此。倘若天下人不能与君王一般,无为无欲,又如何能做到真正的无为而治呢?”
“继续说。”崔景沉吩咐到,单从口气上,也听不出喜怒。
而正因如此,才叫人格外心惊。